第四十一章寻找安特生
不过,眼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找个地方,安葬下辛向学,不,准确地说,是他被人被剥下的那张皮,然后,再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于是,我们大着胆子重新把他放回包里,由我拎上,开始往庙外走。拎着它,在我的感觉里,更像是拎着一个痛苦挣扎的灵魂。后来,当我真正找到安特生的时候,我才清楚,我的感觉准确的都令我自己吃惊,辛向学确实是被安特生用一把他从美国带来的手术刀,活活将皮剥下的。用他的话说,只有从活人身上剥下的皮,才会栩栩如活人的皮肤一般。
我真的难以想像,一个人心要做到如何残忍,才会将一个人的皮肤活活剥下。
出了庙宇再往东,路的南侧是一个小山丘,丘下同样种着大片的谷物。我们当然知道,有泥土的地方,才能更好地安葬辛向学。但到了那里,我们仍是寻了很久,才终于在谷地中央一处土岗南侧,找到了一个地方。
表哥看一看四周,说:
“就把向学安葬在这里吧,这个地方能够容易让我记住。”
表哥这话说得认真而严肃,我还听出了一种用语言都无法描述出的愤怒。
我们没有挖掘工具,表哥就用双手挖,但我还是找来了石块。我们就那么很原始地用石头挖着一个能够放得下辛向学的土坑。
因为用力,我看得出,表哥的腰显然痛得更加厉害了,但他仍是跪在那里,一点一点地用石块挖。当坑被挖成后,表哥又亲手将辛向学捧出来,将那些因叠合而形成的皱折舒展开。
应该说,在第一眼看到辛向学那张人皮时,表哥与我一样,几乎将自己的胆汁都吐出来了。但这时我仍是很胆颤地望着,不敢上前,表哥却是在将它们一点一点地用手压平着,尽管已经无法压得平整如初,但表哥在尽力让它们平整起来。
确实是这样。我之所以向你做这样的叙述,是因为我已经看出来了,表哥完全是怀着一颗忏悔的心,或者说愤怒到极点的心做这些的事。他做得是那么认真和执着。他一边做,我也看到了,他的眼里也在一点一点地往外涌着泪水。
表哥说:
“是我首先认识安特生的,又是我把他介绍给大家的,才有这次寻宝。如果真是安特生干的,那我就是罪魁祸首!”
表哥说:
“如果真是他做下的,那你就放心走吧向学,我李文轩一定会找到他,也一定会亲手剥了他的皮来给你祭灵的!”
表哥说:
“一路走好吧兄弟,我李文轩说到做到,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应该说,我那个回家从此过安安稳稳日子的梦想,就是这样被表哥打碎的。因为表哥在这么说的时候,我也很快就彻底清楚了,他也在做出着一个重大决定,后来,我也因为表哥这个决定,几乎把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了这里的大山。
但当时表哥的话仍是劝我离开的,表哥说:
“李忍,这次恐怕真是要你一个人走了。”
表哥说这话时,我们已经埋葬完辛向学,回到了我们租住的房子里。
不过,表哥说这话时,我什么也没有说,而是把我的小手枪还有军刀快速装到身上,而后又从睡袋里掏出那杆长枪,仅有的两颗子。然后用衣服包了长枪,拎起我自己的那只随身布包就往外走。
我清楚自己没有撇下表哥而独自离开的狠心,或者说,辛向学也是我的好朋友,在那个群狼围困大家都往屋里冲的晚上,还是辛向学将一根燃烧的木棍交到我手上的。如果没有那根燃烧的木棍,我都不知自己能不能随大家一起冲进屋子里去的。
但表哥一见我不说话,就往外走,便捂着很是疼痛的后腰着急地问:
“你这是要去哪儿李忍?”
我说:
“寻找安特生去!”
其实,我不说话,表哥也该知道我要去哪儿。我之所以不说话,还有一屋意思,就是我说了,表哥也会阻止我的。但表哥既然那样问,我也便这样回答他了。
我说完,人已经走到了屋门口。其实我也是想走到屋门口时,才准备对表哥说几句话的,所以,这时便扭回身,很是郑重对表哥说,我说:
“表哥,依你现在的身体,你什么事也做不了。即便是能够找到安特生,到时吃亏的肯定也是你,甚至为此丢了性命都说不定。”
我说:
“你想做的事,我现在就去为你做。待找到安特生,如果辛向学果真是被他杀的,我就直接将他的脑袋带来,来祭奠辛向学,如果不是他杀的,那我就把人带来,让他给你说明白。”
说完,我觉得还没有把自己想说的意思表述明白,便又说:
“待做完这件事,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不管了,反正我一定是会回老家的!”
又说:
“如果你听我的,就安静地在这里等我!”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以至于我都没有听清楚表哥在身后到底都冲我说了一些什么。不过,当表哥追出门口时,我已从老夫妇的烧饼摊上装了满满一布包烧饼离开了。
应该说,人若是下决心要做成一件事,那种要成功的欲望会催促你不断努力下去的。所以,当我寻遍倒马关,寻问了许多人,都无人再见过两个毛子模样的人时,便决定开始往更大范围寻找,而我首先想到的便是秀才村一带的大山。
因为在我的感觉里——我确实在一步步地相信着自己的感觉——我相信爱尔玛说得可能是真的,那就是安特生病了,或退一步讲,即便是他没病,在我们来到倒马关之前,他们也一定是在这里等什么人或者在这里正做着什么。
还有,就是有关那些熟悉且神奇的叶子了。即然安特生能够找到,说明他对那一带高山是很熟悉了。不然,那帆布包里也不会有那么浓烈的叶子的味道。所以,我在决定开始往更大范围寻找时,首先想到的就是秀才村以北的大山。
当然,在我向秀才村以北进发时,我还是找遍了倒马关以北秀才村以南的那三座高山,包括见到花白老婆婆的那条大山谷。
只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即使寻遍了那条大山谷,我也没有见到前些日子曾经见到的那位花白老婆婆,也不知她老人家到底住在这条山谷的什么地方。这也让我同时感到,在这些大山里,人随便藏在一个什么地方,都是很难被人寻见的。
这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天,也许是八天,我带上的烧饼早吃光了。不过,这时候,行走在大山里,我早已经不再为吃不上东西担心了。因为自从当初走进秀才村和寻找过爱尔玛及哑巴之后,我知道这一带大山里能吃的东西太多了,尤其是这个季节,随便从树上弄些什么下来都能吃,甚至从山涧是随便抓一条鱼上来用火烤烤也能吃。当然,如果上到树上,掏一掏那些五花八门的鸟窝,把它们的蛋用泥抱了烤,那将是上好的美食。
所以,我并不为吃发愁,而是为一直寻不到安特生和爱尔玛的踪迹,越来越烦躁不安起来。
可是,老天总有开眼的时候,也就在我近乎绝望时,奇迹还真就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