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姐儿明白张固远话中未完之意,他是想提醒她,现如今安宁候府是要她做棋子,一步步都是走在刀尖儿上,带着个不明不白的先生入府也好,或是安置在外头也好,总能让人循着蛛丝马迹,届时必是满盘皆输。
“固远哥哥所言,慧儿亦有所思,却是有了一计。”
夏氏见慧姐儿面满笃定,也来了兴致,便问道:“哦?何计?”
一时厅中包括一直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的博哥儿、思哥儿两兄弟都齐刷刷睁着一双乌黑圆亮的眼睛瞅着她。
“这得从先皇说起。那先生姓李,祖籍渝州,祖上曾是先皇时期的翰林院大儒,名噪一时,却因牵涉了前朝太子谋逆案,李大学士被斩,家人迁回祖籍,那李先生便是李大学士的孙子。当年我们一家在益州,娘亲想着让我学些道理,那边儿偏远请不着什么女先生,又因李先生很有些本事且不入朝政,倒是请来授了两年课。”
“先帝时的李先生.......莫不是主修了《大夏史》的李文鸿先生,字明阳,那位?”张固远惊声出口。
慧姐儿点头,张固远的扇子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无怪乎张固远这般惊讶,只因当年慧姐儿喜欢上这位老师,又见楚晋珉夫妇十分推崇,便私下查了不少典籍。
李先生的祖父李文鸿确然堪称当世大儒,除了一本当今学子仕途之路必考的大夏正史《大夏史》外,还主持编修了大夏朝的字典,甚至包括一些富含哲理的杂谈典籍。
听闻当年李大学士支持太子身败后,按着武帝性子是要满门抄斩的,却因着天下学子进了万言书,这才免了其家人之难。李大学士不管当年如何,至少李氏家族在当今圣上这儿是不可能再入朝为官了,当今圣上的位置便是从当年那太子手中慢慢夺过来的,自然在位一时,太子便是谋逆之罪一日。
“那确实可惜了,既是李大学士的后人,想必亦有大才。”夏氏也是感叹道。
张固远扇子早已重回手中,面色已恢复镇定,道:“那妹妹又如何能将那先生再带回去?”
“如今说能带回去却是过早,说来当初爹爹上北疆,诸事不易,便请求李先生跟着一道前去,前几日若然真如家姐所言李先生在京城出没,定然是爹爹有事相托回京来办,我想着先找到了再说,若是先生愿意我倒是想求先生帮着教导一番轩哥儿,轩哥儿虽极力想学,可咱们姐弟在老太太那儿是个什么位置族学里的人门儿清,老太太不愿轩哥儿出人头地,那族学也是敷衍了事,我担心会耽误了他。”慧姐儿道
“妹妹此言在理,我这便通知下面人去寻,若在京城,半日定能寻到,妹妹在此同娘说说话儿的功夫我便回。”说着便起身,弹了弹袍子,大步出了门。
“成了,让他去寻,咱们聊聊旁事。”夏氏冲着慧姐儿笑道
慧姐儿便同夏氏简单说了些之后的计划,若是计划可行,还得夏氏帮着说嘴两句。
下午,慧姐儿又陪着夏氏睡了个午觉,博哥儿哥俩儿早早去了学里。临行过来给夏氏请安,顺道还带了几样玩具来说给慧姐儿解闷,很是把她感动一把,心里还矫情的觉着等她将来做了他们的大嫂一定也要对他们很好。
午觉起来,夏氏身边的冯嬷嬷也回来了,回禀道夏三少爷的事情已经办完。说是假装外出办事,因是夏氏身边的管家嬷嬷,出门也有马车乘,一路上带着夏三少爷一道饶了一大圈,甚至去了夏氏的京郊庄子,这才一路甩掉跟踪之人,平安将夏三少爷送回恪亲王府。
“老奴听从太太吩咐顺道在庄上把徐妈妈和墨棋接了回来,这会儿安置在太太的东院那边,对下只说是来给太太伺茶的。”
“嗯,很好,外头跟着慧儿一道来的那婆子趁着我要午睡,已经被打发出去,我瞧着她眼神不安分,你找个人看着她些,我带着慧儿过去瞧瞧。”夏氏小声道。
冯嬷嬷肃了面色,点头应下,转身出门去吩咐了一番。
“干娘,谢谢你。”慧姐儿午睡起来只粗粗那丝带束了,一头青丝软软落在夏氏怀中,声音沙沙痒痒,听得夏氏心里一软。
“瞎说些什么,你这头发倒是生得好,干娘这儿有一对儿翡翠夹子,南洋商人进的,来,干娘给你梳个好看的髻带上。”
夏氏对着清涟一番吩咐,很快清涟便捧了个匣子来,虽说瞧着不是个常用的匣子,可一打开却也是满目流光煞是好看。
“这一些是我年轻时喜欢的首饰,一些是旁人送的好物件儿,只我带着不好看这才堆置了,像这个翡翠牡丹夹子,下头用银做成一个夹子的形状,隐在发丝里倒是比那簪子更方便些,南洋来的,倒也不知是个什么手艺。”
话说完手下的发髻也已挽好,别上那朵儿翡翠牡丹,倒更称得慧姐儿面如桃花,粉嫩可爱。
“我瞧着这盒子大半都适合你带,我一会儿让清涟收收,你都给带回去。”夏氏瞧得满意,便笑道。
“干娘万万不可,这都是些贵物件儿,您赏给慧儿一两件,慧儿脸皮厚也便受了,可这么大一匣子哪能都给。”慧姐儿连连摆手,拒绝道
“你们那老太太我是知道的,最是宠着那大小姐,便是府里旁的姑娘也是她嫡亲的孙女,你定然只能得些普通货色,你也大了,干娘这些首饰都有些年头,但拿去修整一下还能带出门去,可不准推辞。”夏氏嗔道
“干娘.....”
她还待要说,却被夏氏沉着脸色挥挥手打断了:“成了,甭说了,去看看徐妈妈同你那丫鬟,有个什么主意赶紧说了才是。”
说着便拉了慧姐儿往里走。
原来从夏氏的悠哉居一路往里走,本是普通富贵人家姨娘的住处,因着定北侯府特殊,便做成了一个茶室。里头几间抱厦打通成一间,周围放置不少花木,正中间便是一整块楠木所雕的茶桌,室内有两个伺候小丫鬟。
这会儿徐妈妈同墨棋也被安置其中。
两人一见慧姐儿进门都赶紧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时眼泪夺眶而出,满眼都是话,只嘴上又说不出。这是慧姐儿头回寻了机会来见两人,主仆三人分别小半年,自是有许多要说,怕又是无从说起。
“你们放心,我在府里头很好,王妈妈同墨琴很照顾我,你们两人也好好呆在干娘庄上,听干娘吩咐,等到时机成熟我定能接了你们回来。”慧姐儿一边扶起两人,一边温声道。
她说至后面也语带哽咽,主仆多年,历经磨难,多日不见也甚是想念,如今危机环伺,少了亲近之人在身边总有诸多害怕、伤感。
“小姐这般说老奴也放心了,只老太太一贯阴险狠厉,如今小姐所为无异于与虎谋皮,老奴夜夜心忧,旁的也做不了,只能祈求太太、漫天诸神助一助小姐。”徐妈妈抹了把泪哽声道。
墨棋一旁只望着慧姐儿不住点头附和徐妈妈所言。
“妈妈同墨棋放心就是,今日来干娘这儿,请她帮忙周旋便是想让你们这些日子藏匿好,不管外头有些什么流言,不管听着了什么,便是说我或着是我爹死了,你们也一定不能从庄子上出来,越是有关于咱们认识之人的消息越是要好好藏身。”
“小姐是要做什么?”徐妈妈同墨棋齐声惊呼道。
“我近来听闻些消息也不知真假,这会儿同你们说了也是枉然,等到事定之后我定让干娘捎个信给你们。”
徐妈妈和墨棋虽面上疑虑,但也点头应了,十分配合。
慧姐儿见状心底松了口气,转头对着一旁的夏氏道:“干娘,我见着她们安好心里也放心了,还得劳烦冯嬷嬷早些把她们两人送回去,李妈妈是个聪明人,给她发现怕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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