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临川夹菜的动作很优雅,连咀嚼的动作都带着矜贵,又是一幅入画的好景。可惜瑾言现在没空多瞧了,她实在有些饿坏了。今天在外面跑了一整圈,劳心劳力的。
梁临川吃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对面吃的不亦乐乎的瑾言,一向冷厉的脸庞竟然也柔和了几分。
等到饭食撤下去时,天色已经全黑了。瑾言让人添了灯,二人围坐在石桌旁,终于开始了今天的正题。
梁临川虽然有点面瘫,但是瑾言总能捕捉到一些证明他心情走向的细枝末节。比如说现在,即便是在暖黄的灯光下,他一向冷厉的面庞也不曾柔和了几分,这就是说,接下来他要说的事,约莫不是小事。
“江府出事时,我在外执行御察。回来的这段时间,利用御查司好好地调查过这些事。从三月十六江府遭贼一案查起,现在有了一些线索。”
瑾言早在他说到江府二字的时候,整个心已经提了上来。
当初为什么那么坚持想要从男?一是不想自己的命运被他人操控;二是不想江府以后就此没落下去;三是父亲他们的事实在是疑点太多了,朝廷却只是意思意思便将此事揭过,足见这事不简单。她必须得有一个合适的身份来暗中查探这件事,只是她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她一直在等,等到自己有足够多能力的时候,能不再受制于人。那时候她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弄得明明白白的,还江家一个公道。
但是瑾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梁临川竟然自己去调查了这件事。他是御查司司主,全天下对于这样的明察暗访之事最在行的莫过于他了,若是有他的帮助,这些事情应该能够早日水落石出。但是这样一来,她欠下的人情债,未免太多了些。
瑾言深吸了口气,“我在听。”
“大理寺的备案上写着一共有二十个死士,从这些人身上却查不出任何线索。我联想了一下,江府若是出事,直接的受益人,最有可能是江习。所以我试着调查了一下他在那几个月份前后都接触过了哪些人。”
“我的人查到,江习曾经在事发的半个月前,也就是江叔他们出事的消息传到京都的第二十天,在望江楼见过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这个人的衣着服饰和那些黑衣人是一样的,并且更加华丽些,我推测应该是他们的小头目或者是负责人……”
……
“什么?是林家的人?为什么?”听到最后,瑾言禁不住跳了起来,脸色有些发白。“这不可能,林家和江家一向无怨无仇,也无利益冲突,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临川看着瑾言,“查探这些事花费了一些特殊的手段,已经惊动了一些人。最近这段时日可能没办法再查下去了,我会让手下的人收手。逍遥放心,这件事情无论过多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瑾言愣愣地看着梁临川,即便是说着这样认真的承诺时,他的脸上也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能从他狭长的眸子里,看出一股子郑重。
“逍遥可信我?”
瑾言愣愣的,不做声。
梁临川沉默了半晌。“这事你别再插手,能做到否?江叔的这件事,可能不是那么简单。我会暗中查探,你不要轻举妄动,等我的消息,如何?”
瑾言垂头不语,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抬起了头,一双漂亮的眸子直视着梁临川。她的眼眸亮晶晶的,暖黄的灯光倒映在她的眸子里,层层地泛出一股波光粼粼之感,像是把整个世界的光彩都吸了进去一般。
“你放心吧,至少在我有能力足以自保之前,不会轻举妄动的。毕竟,我不是一个人。”我背后还有江家上下一百多号人……
“嗯,你不是一个人。”梁临川难得微微勾起了唇角。许是面瘫惯了,连一个笑容都显得有点僵硬,但是这并不妨碍这个笑容带来的美感,的确是有几分撩人。瑾言微愣,想着他一贯面瘫,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凌……哦,不,九行,你还是要多笑的好,笑起来多好看……”
“小姐今日可是还要出去?”映书一边帮着瑾言穿戴,一边跟她说话。
瑾言闭着眼睛任她服侍,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自然是要出去的。昨日才看了米铺,还有布庄、酒楼、古玩店……啊还得忙活好久……”
“依我说,您干脆把这些生意交给表少爷他们代管着好了,您好歹也是个姑娘家,能懂什么呢?还天天这么忙,奴婢看着都心疼……”
“那可不成。没听说能者多劳吗?小姐我就是个能者。”瑾言打了个呵欠。她昨天晚上看账本看得太晚了,今天简直是睁不开眼睛。
“哦,对了,你去叫顺儿过来,让他去前厅候着,我有事吩咐他。”
映书领命去了。
瑾言正在想关于刘掌柜的儿子的事情。本来她还想着这件事情就低调地解决算了,如今知道林国公可能是自己的仇家,那还讲什么情面,自然是往死里整。她虽然答应过梁临川不乱来,可那也不代表她就是好欺负的!林国公,哼哼……
瑾言微微眯起了眼睛,笑得意味深长。
映画端着脸盆进来时,正好瞧见了瑾言脸上的笑容,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又有人要倒霉了!
瑾言到前厅时,顺儿果然在那儿等着了。顺儿是个孤儿,当年柳氏生瑾言的时候难产,据说凶险得很。好不容易母女平安,柳氏便认为是菩萨保佑,从此更加专心礼佛。瑾言周岁的时候柳氏到百诚寺还愿,就在路上遇见了顺儿。柳氏认为冥冥之中是菩萨给了她这份善缘,便做主将顺儿带了回来。顺儿人很聪明,也很圆滑,因为早年生活艰辛,人情世故方面便更加妥当,最是个会办事的,小小年纪就做到了江府的护卫,平日里谁见了都要叫他一声顺哥,把他神气得不行。
“小姐,您叫我?”顺儿在瑾言面前站定,挠挠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瑾言忍不住瞪他,“行了,映琴这会儿被我差走了,少在那儿装老实,我还不知道你。”
顺儿左左右右看了个仔细,果然没有见到映琴,便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诶呀,哪能啊,我顺儿最老实了。”
瑾言翻了翻白眼。顺儿小时候没少被她整治过,他是什么德性瑾言难道还能不知道了?
“过来,有件事儿要你去办。办好了我便在映琴面前好好为你美言几句,如何?”
“小姐此话当真?”
“怎的,还不信?”
“哎呀小姐您吩咐吧。莫说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一定帮您把这件事儿办得妥妥帖帖的……”
瑾言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在顺儿耳边说了几句。顺儿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再是愤怒,然后是激动、迫不及待,到了最后两只眼睛贼亮贼亮的,一张清秀的小脸涨得通红,显然是激动得不能自已。
“小姐果然是高啊!您整人的功夫真是越发出神入化了!”
“哦?难不成你还想试试?”
“哪敢呐!嘿嘿,我最爱看戏了,小姐您放心吧,这事儿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说完直接跑了出去,很明显是迫不及待了。
瑾言摸了摸鼻子,一脸高深莫测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