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查清楚了,这件事确实属实。江国公府邸在三月份的时候经过一场大火,据说烧了好大一块地方。大理寺的人给的结论是府里的小厮见财起意,勾结外贼。往后江府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直到六月份,世子爷在朝堂上向皇上请求赐婚,指明要与这江瑾言结亲。后来的事,就是江瑾言从男了。圣旨已经颁下了,这件事断是错不了了……”
梁临川喝着口中没有什么味道的酒,“梁怀泽?他怎么说的?”
“是的。世子爷的原话是,‘怀泽前日去了西大街,远远瞧见了一女子,容色无双,倾国倾城,怀泽对她一见倾心。细问之下才知竟是江国公的爱女,是以怀泽斗胆求皇上赐婚,愿意与江瑾言永结百年之好,从此洗心革面,奋发图强,为皇上分忧排难。’”
“分忧排难?”梁临川的神色淡淡的,开口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青岚却从主子的口中,听出了嘲讽的味道。
“江叔,是临川思虑不周,没有护好国公府,临川有愧。”梁临川低了头,喃喃自语,声音低低的,沉沉的,连一旁站立的青岚都没能听清。
青岚报告完消息,便立在一旁,不再开口。视野里,主子端坐在座位上,脊背挺得直直的,视线却是望向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什么也没看。青岚一直看不透主子的心思,只是大概能猜到主子可能又不开心了,因为他喝酒的速度又一次加快了,一杯接一杯。虽然以这小酒楼里的水酒,还不至于让他喝醉,可是那清隽的背影,说不出的孤独落寞,他不免有些担心。
“江瑾言的从男礼定在何时?”
青岚有些惊讶,主子什么时候竟也关心这些不重要的事了?但是他也没有多问,依旧恭敬地开口,“八月二十。”
“去备份厚礼,到时本王要去观礼。”
青岚有些愣住了,这不太符合主子一贯的风格啊。
“怎么?”
“没有,属下记下了。只是爷,您可要回去一趟?”
梁临川没有回答。
青岚吐吐舌头,暗骂自己多嘴。
“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七月初十了。”
“你回去一趟,跟乳娘报个平安。接下来你不必跟着了,去周叔那里,有事我自会联系你……”
“爷……”青岚本能地想再劝说一二。
“我的话不管用了?”
青岚扁扁嘴,有点委屈,“是。爷自个儿小心些。”
御书房,灯火重重。
“方志一案,儿臣已经查清了。上次在信件中只是简单交代始末,详细的过程儿臣已经写在奏章里了,请父皇查阅。”梁临川说着,递上了折子。
梁允成坐在书案后面,看着梁临川,却没有接过折子,只叹了口气,“川儿,你我父子之间,一定要如此吗?”
“儿臣不敢。”梁临川语气依旧是一板一眼的,不见丝毫波动。
梁允成揉了揉眉心,脸上难掩疲倦的神色。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一代帝王,这时候也不过是个寻常的父亲。暖黄的烛光映在他脸上,将他一贯有些严厉的表情都渲染得柔和了几分,却也显出了些微苍老之态。
“罢了,总归是父皇对不住你。”梁允成见梁临川一直不曾抬头看他,心里也不禁有点烦闷和委屈,“你下去吧,这几个月就不要再往外跑了,御查司离了你也不会倒了……”
“儿臣尊旨。”梁临川将誊写好的奏章放在书案上,行礼告退。
他的背影,一如既往地清隽、挺拔,透着一种宁折不弯的锐气。
这是他的儿子。
梁允成往后一靠,静静地看着梁临川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
离了御书房,梁临川便朝着宫外走去。他的深思有点发空,静静地走在高围的宫墙里,脚步声踏踏踏的,一下又一下,空旷得很,似乎是响在他的心里。来往的侍卫宫女见到他,都神色恭敬地跪倒在他身旁,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梁临川有时候禁不住想,当年母后宠冠六宫的时候,所过之处,是不是也这般万民朝拜?那时候她可曾幸福?会不会如他这般,心里冷得发寒?
是不是该去看看七弟了?毕竟近一年没见他了。
算了。明日再去看他好了,今日已经这般晚了。
接下来去哪儿?
要是耀之还在就好了,至少回来的时候能有个陪自己喝酒的人,尽管总是偷偷摸摸的。
想到这里,梁临川的心里禁不住一阵阵地发颤。江耀之从来都不当他是凌王,满京城里这是唯一一个能与他交心的人,可是他出事的时候他又在哪儿呢?在查别人的案子,为了别人的冤屈来往奔走,看着别人不相干的幸福。他明明知道耀之死得蹊跷,可是他无能阻止,不能有所动作,甚至连他的葬礼都没能参加。
不是不能,是不敢吧?
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是活在阴影里的?生来就是被怀疑,被不信任?任何一点小事都会被安上动机不良、居心叵测的名头?究竟是谁错了?
梁临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愤慨了,或者说是表现得这么愤慨。果然,有些情绪一经挑拨,便会如同汹涌而来的潮水,怎么都抵挡不住。
该大醉一场的。
可是如今已经没人能陪他喝酒了……
梁临川坐在江府的雅苑里,看着面前的酒壶,愣愣地出神。
“家主,便是他,好奇怪的一个人,他已经这样坐了很久了,小的敢肯定,他原来就是这个姿势……”
瑾言借着微弱的火光,隐约瞧清楚一个人影。穿着玄色的衣裳,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只有那泛白的皮肤还能瞧得清,像是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看着怪吓人的。也难为顺儿他们……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江府后花园搞什么行为艺术啊?会吓死人的好吗?瑾言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今夜巡夜的负责人是顺儿,他带着人在府里平常最不走动的小道上巡视,远远地便瞧见了这么一个人。因为搞不清他究竟是想干什么,便差人来告诉了瑾言。瑾言从男的圣旨颁下以后,府里也哗然了一阵子,顺儿以及林师傅都对她又是怜惜又是敬佩,纷纷在第一时间表示了支持。如今,府里的一众丫鬟侍卫已经试着把她当成男主子了。
“家主,怎么办?”顺儿有点发愁。说白了,他也就是个有几分心眼的小青年,这会儿遇见这种情况也有点傻眼,“要不我去问问他想干嘛?”
瑾言蹙眉看了一会儿。回头对顺儿吩咐,“别惊动大少奶奶和夫人,我过去看看……”
顺儿一愣,急忙阻止,“家主,您可不能冒险啊……”
瑾言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顺儿的声音不自觉地就低了下去。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小姐就那么点年纪,看着他的眼神老是那么瘆人呢?总让他想起二少爷来,二少爷每次不高兴了,要对付不听话的人时,用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他这边还在愣神呢,那边瑾言已经朝着雅苑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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