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雨被丫鬟们抬了进去,宋清宁和孔氏紧随其后,也进了院子。
宋清雨的丫鬟紫霜从荷包里拿了她平日里吃的药,兑了水喂下去,却仍旧不见好转。
紫霜一面急,一面哭,又跪在了宋清宁的面前,抽抽噎噎道:“二小姐,当日都是奴婢的不是,若不是奴婢一时心急告知了六小姐走失的事,您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您要罚就罚我吧,我们六小姐身子不好,您大发慈悲请大夫来看看吧。”
紫霜还没说完,宋清宁就笑了,吩咐秋喜道:“去把赵大夫请来。”
秋喜应着下去了,宋清宁才仔细地将紫霜看了一遍又一遍,只看得她浑身发毛。
“紫霜啊,平日里我待人很刻薄吗?”
紫霜一愣,下意识道:“二小姐为人和善……”
“既然和善,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自己不小心受了伤,却要罚你呢?并且,六妹妹走失,我豁出性命去救,今日她病成这样,我怎么可能不请大夫来看?我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紫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四小姐的计划没能得逞,她本想避重就轻揭过去,再往宋清宁身上倒盆脏水,没想到二小姐竟然问的这么有条理,倒让她哑口无言。
孔氏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此时笑着打圆场道:“紫霜也是心急才会口不择言,清宁,看在她护主心切的份上,就算了吧。”
孔氏这样说,宋清宁就是想刨根问底也不行了,爽快的点头道:“也罢,看在你这么关心六妹妹的份上,我就不罚你,但你行事这样莽撞,若是被外人撞见了,可要误会我平日苛待姐妹了,这规矩还是要学学,二叔母您说呢?”
孔氏挑挑眉,心里越发肯定宋清宁是变了,之前没有仔细留心,只觉得她懂事了些,今日一看,哪里是懂事了,分明是突然开窍了,就连她再口舌上,也占不到一丝便宜。
不过,掌家的大权还是在她手里,想要磋磨府上的姑娘还是绰绰有余。
“清宁说的对,你们姐妹平日都是谨守分寸的,可下面的丫鬟却不是各个都安分。清雨身子不好,我再给她拨两个二等小丫鬟去伺候着,清娇那里也送一个去给她差遣,至于清宁你,屋里的丫鬟也太少了些,平日也只看你使唤秋喜,这哪里行呢?你得听二叔母一句话,怎么着也得在提一个上来,轮着用。”
宋清宁顺着她的话问道:“二叔母看谁合适?”
孔氏笑吟吟的说:“问我你就问对人了,这些天为了迎接清敏回来我特意训练了两个丫鬟,是一对姐妹,叫惜言和惜佩,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三妹竟没回来,我养着也是白养,不如送一个给你,保证用着得力。”
宋清宁心里冷冷一笑,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她知道自己的变化早晚会被孔氏察觉,却没想到是明面上送个线人来,这样开门见山明显是没把她放在心上。
也对,现在宋府孔氏当家,只要她还在宋府里,孔氏只需盯着,总有能收拾她的时候。
“抢了三妹的人,我怎么好意思呢。”
嘴里还在谦逊,眼底却闪现出笑意,宋清宁将这种口不对心表现的很好,孔氏见了很满意。
看吧,就算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送一个好丫鬟就能让她服服帖帖。
“你三妹还有一个呢,她若是回来的早,先顶着也没事,她若是回来的晚,我有大把的时间再去训几个好的。再说了,清宁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清敏没多少分别。”
孔氏的面容看起来体贴至极,若不是一早看清了孔氏的真面目,她真要相信这个女人的鬼话了。
“玉瑾,去把惜佩领到清宁的房里吧。”
吩咐好了,孔氏笑着解释道:“惜佩是姐姐,办事更稳重一些,这对姐妹年纪都小,可以多留几年,你要放在身边好好调教。”
宋清宁起身称谢,孔氏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清雨!清雨呢?”
宋清娇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秋喜去请赵大夫了,这房里其他的丫鬟都拉不住她。
“我可怜的六妹,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是你四姐啊。”
宋清娇伏在床边低泣起来,若是紫霜没被宋清宁堵回去,宋清娇再这么交一把油,外面的人说不定真以为她苛待庶妹了呢。
冷笑绽放在唇边,秋喜正巧带着赵大夫赶了过来。
“四小姐,请您让一让,赵大夫来了。”
秋喜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对宋清娇的态度好不起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二夫人您看看,二姐房里的丫鬟都反了天了!”
宋清娇一向强势,不雅说丫鬟,就是这宋府里的主子,又有几个能在她面前大呼小叫?
孔氏刚刚安排了惜佩进墨兰苑,自然不愿在此时触了宋清宁的眉头,于是,低声劝慰道:“好了,你也是,跟一个丫鬟计较什么?赵大夫,劳烦您给清雨瞧瞧,看看有没有大碍。”
宋清娇原本以为孔氏会替她出气,却没想到孔氏竟不理不顾,顿时心里又酸又涩。
果然不是亲生女儿就是不一样,若崔氏能说的上话,一定不会这样。
赵大夫是府上专门养的老大夫,给宋清雨看病也有很多年了,此刻只消号了脉,便立即开了方子,道:“还是和以前一样,体质虚弱,贫血亏阴,连日来忧心颇多,抑郁成疾,平日里要放开心神,好好将养才行。我以前给六小姐做的药丸还有吗?”
紫霜连忙拿出了随身带的荷包,道:“还有呢,赵大夫的话奴婢都记在身上,随身带着。”
“今日有没有给六小姐服用过?”
“小姐晕过去的时候服了一粒,可并没醒过来。”
赵大夫点头,道:“这药一日只能服一粒,我这里还有一瓶熏香,你给六小姐用用,看能不能醒。”
紫霜接了,小心翼翼的放在宋清雨的鼻端。
只一小会儿,宋清雨便轻咳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
赵大夫喜道:“能醒就好了,还望六小姐注意身子,不要太劳力伤神。”
宋清雨默默的点点头,看起来还是很虚弱。
“二姐,这可是你的不是了,明知道六妹身子不好,怎么能让她在外面跪两个时辰呢?”
宋清宁缓缓道:“这可是四妹冤枉我了,昨晚的九死一生只怕东街许多人都知道了,我昏迷了半夜,昨晚又痛的睡不着,今早才眯了一会儿,醒来才知六妹竟跪了两个时辰,你不信便问问紫霜,之前我是不是一直没醒。”
紫霜哑着口,不知说什么好,刚才她确实是说二小姐一直在屋子里睡着,却并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想将六小姐说的更无辜些,将二小姐衬的更狠心些罢了。
宋清娇仍旧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道:“那二姐房里的都是死人吗?就不知道拦一拦?”
宋清宁笑道:“紫霜说她拦了,可六妹不听,既然紫霜的话都不管用,四妹你觉得我屋里的丫鬟能比紫霜更得六妹的心?”
宋清娇恨恨道:“人总归是晕在你屋子里的,二姐你就没一点责任吗?”
“责任?她该有什么责任?她最大的错就是昨日冒死去救了清雨!今日一早,你们竟是一个一个都没闲着,昨日没害成,今日还想来干什么?”
宋清宁转过头,就见柯氏怒气冲冲的进了屋子。
她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柯氏,却也不想柯氏太早知道,白白劳心劳神。
柯氏上前,看着宋清宁包成了粽子的手,疼的心一颤一颤的,她的女儿她从来没舍得下过重手,却在眼皮子地下一次一次受伤。
上一次撞了额头,这一次,竟流了这么多血,身上的大小伤口也不知有多少。
“昨晚你怎么没遣人来告诉我?”
柯氏温柔的生怕声音一大,女儿就被吹跑了。
宋清宁拉着她坐下,解释道:“昨晚也就是看着凶险,其实没多大的事,而且回府的时候我也累的不行,早早就歇下了,母亲不会怪女儿吧。”
柯氏摇摇头,道:“早点休息也好,不怪你,这几日你又要受苦了。”
“大夫说了,小姐的伤就是看着吓人,并没有伤经动骨,伤口愈合了也不会留疤,大夫人尽管放心。”秋喜在一旁解释道。
听她这么说,柯氏倒是安定了不少,可她心里还愤恨着。
“二姐去救了人,我也去救了人,今日六妹也来给我道谢了,怎么就没晕倒?二姐,你这伤虽然是因六妹而起,却多半也怪你自己,看都没看清就带着丫鬟婆子们上去,受了伤也不能算在六妹头上。”
宋清娇撇撇嘴,她从来没把柯氏放在眼里,今日这件事她一定要漂亮的揭过去,除此之外,还要让宋清宁声名扫地!
这一次,孔氏没有阻止,乐得作壁上观,大房斗的越乱,于她就越有利,将来承袭宋家的爵位机会也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