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那边还没散吗?”卿一斜倚着太师椅,手上的书定在早先看完的一章,一直没有动。
“还没有。我刚刚又去瞧了一次,是老太太屋里的余妈妈在门口守着,说是正与二老爷和四老爷几个商量事情,让各人都早些歇了,今日免了安。”司苗上前收了卿一手里看不下去的书本,换了杯热茶送到她手上。
“老爷和太太们身边服侍的呢,都遣出来了吗?”
“都出来了,正在正房隔壁外面的屋檐下候着。说不传都不许上前。”
“余妈妈可有传话给我?”
“不曾,我还上前去看了,余妈妈见是我,却什么话都没有带。”
说完二人对望了一眼。卿一在心中猜着,这个时候聚了议事情,必是与今日赵氏两兄妹有关的了,会是什么么呢?她想到中午林老太太派人过来传的话,让她晚上去老太太屋里抄几章佛经。
会不会是因为林邵予的婚事?她自认为道行不高,却能瞧出昨日赵若岚临走时那一副不寻常,犹若人精的林老太太和刘氏,就更不必说了。
这样想着,她叫了司墨。
“你再去正房看看,老太太她们要是议完了,你及时过来禀了我。”
“是。”司墨依言出了门。
“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林慕仪从洗漱间走了出来,她头上的发湿漉漉的,随便散在腰后,袅袅的冒着热气。
“没什么,就是想给姑奶奶抄几章佛经,看她那边得不得空。”
“你是我们几人里最闲的发慌的。”林慕仪听罢,上前点了卿一的鼻子,俏皮的笑起来。
“不知道是谁,今日要跟姑奶奶拿芝麻核桃酥,明日拿绿豆薄荷糕,又从不见还了礼来,只进不出,打得一手好算盘。”卿一坐正了身子,一副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打秋风的样子。
林慕仪被她说中,扑过去就在卿一的身上掐起来,嘻嘻哈哈笑的及其欢快。
司苗帮二人铺了床,又燃了一息安神香,回头对闹得正欢的两位小姐道:“今天外边下着雨,稀里哗啦怕吵了瞌睡,奴婢特意点了一枝香,宁气安神,可睡的好些。”当着林慕仪,司苗又唤回了“奴婢”。
“你身边的丫鬟真是细心,不像我那个玉敦。”说着,林慕仪走过去捏了捏玉敦的脸,玉敦小声求着绕,脸上一副憨厚的笑着,忙跑开了去倒茶。
“可不要打司苗的主意。淮南才是橘,淮北就成了枳了。”
“好你个萧卿一......”察觉到是在笑她,林慕仪又一次扑了过去。
司墨此时出现在房门口,生生将这二人打断了,很是急促的唤了卿一:“小姐,老太太那边散了。余妈妈让我传了话,说老太太正等着您呢。”她头上的发还滴着水珠,外边的雨并没有停。
卿一和林慕仪二人停止了打闹,林慕仪看卿一把雨衣披在了身上,此处与正房还隔着一个院子,两边没有游廊,只得全副装备起来。林慕仪待卿一走到门口还不忘叮嘱道:“里面那院子,左边是有游廊的,你记得靠了左边的厢房走。”
卿一回身与林慕仪眨了眨眼睛,嘴里答:“知道啦。”说完迈步出了门,很快消失在绵绵的雨帘里。
虽然已亥初,院子里的灯笼却还亮着,卿一只依稀记得二老爷四老爷几个是住在三进的院子,四进就是老太太的正房了。三进院的左边,确确实实设了一个简单的游廊,只刷了一层朱红的油漆,没有任何花纹图案,也没有精湛的雕工,只立了几根柱子在拉宽的屋檐下。据说这是庄上用来临时收避东西的,其余的房门口,都只有窄小的屋檐伴着一地泥泞。
司苗打了灯笼走在最前面,司墨扶着卿一的右手跟在后边。雨势很大,几人的鞋袜都湿了个精光,好容易见着了那个游廊,几人都小跑着过去了。
还未到廊下,司苗先停住了。
卿一只差要撞到司苗的后背,正欲问究竟,见前面廊下赫然立着一个身影。那身影侧对着她们,廊上的灯笼有朦胧的光亮照下来,只映的他通身如浴了阳光般柔和。他正背着手,若有所思的凭空望着这一场大雨。
“小姐。是赵公子。”司苗在一旁轻轻提醒。
是了,廊下站着的,是今日来接赵若岚回京却未果的赵任时。
卿一隔着雨幕看着廊下那个身影,霎时觉得进和退都不是。
赵任时察觉到,转身朝这边看了过来。他眼里的神色十分的冷,双眼和那双浓眉紧紧的皱到了一起,微凝了卿一片刻,又恢复了神色,与之前在正房看到的温文尔雅的模样慢慢重叠起来。
他垂身轻轻行了一礼,尔后很有风度的退回了厢房。
卿一这才看到,他就住在三进院左边的第二间房。
司墨见赵廷回了屋,加快了步子扶着卿一避到了廊下。
“小姐,雨这么大,您衣裳都湿透了,待送您到了正房门口,我回屋去给您拿一身替换的来。”虽然打了伞,披了雨衣,但还是没能抵住这场大雨。卿一抱着双臂,风一吹,微微有些抖。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老夫人有什么要紧的事。”司苗有些不岔。
司墨看了看正房的方向,闭了嘴未出声。
“好了,既然已经出了门,快些赶到老太太屋里才是正经。”卿一紧了紧雨衣,忽然觉得身后被一抹影子罩住了。她一回身,看到赵任时站在房门口,拿了一双小巧的雨靴摆在了卿一身后。
“房间里看到的。”说完他便又关了门。
卿一看着那双规规矩矩摆在房门口的靴子,很有些不明所以,刚刚是赵公子开的门吗?她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却又无比感谢此时出现的这对小靴子。
司苗和司墨一前一后的将卿一夹在中间,又撑了伞拦住了两边,卿一站在正中间,将脚上已经湿透的鞋袜褪了,光着脚伸进了那双娇俏的雨靴里。不大不小,尺寸确是刚刚好的。
她忍不住在心里想,不知是谁的鞋子,竟这般的合脚。换罢她转过身,也不管那房中的人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就着廊下的灯火微微的躬了身,然后朝老太太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