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宋霜自小习武,可也只是些皮毛功夫,同这些常年在战场上的精兵实战起来,自然很吃力,宋霜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血迹,趁宋家兵攻过来之时的空挡飞身乘上马,继续赶往宫中。
此时的皇宫已经一片火光连天,最先攻进宫中的一支军队已经只剩下不到百名。
此时宋仁章手中的剑指向当朝天子的脖颈,宋霜带着一身的伤口冲进皇宫之时,看到的却是宋仁章的脑袋向自己滚来。
人生中再也没有如此绝望的一天。
宋霜闭上眼。皇帝面前手中握着剑,剑上沾着血的,确确实实是陈玉白。
这幅情景纵是过去百年她都不能忘记。
宋家兵败,常言说的好,墙到众人推。此后宋家一夜间逼至绝地没留一个活口,并且朝堂之上再无人敢提宋仁章这个名字,纵是为了自保,也该是如此。
入夜,一黑衣人翻墙进入太傅府上,借着月光,院中负手而立的便是当今太傅陈玉白,年仅二十有三便已经是当今太傅。这与叛军谋反那日宫中护驾有功不无关系。
黑衣人递过来一封信后便一跃消失在夜色中。陈玉白将手中的信没有展开便放进香炉中,跳跃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并没有一丝表情。远处是陈玉帧走了过来看着陈玉白,复又叹了口气,道:“仍旧没有消息吗?”
此时的距离宋霜消失已有两年,这两年来陈玉白秘密遣出无数死士,朝廷里明着也派出了许多兵力去查找,但却无论是找了天上地下,都并未寻到宋霜半根毫发。
当日宋霜杀红了眼,周围无数侍卫都死在她剑下,皇帝看这阵势被吓得不轻,躲在陈玉白身后,宋霜一剑刺出去,被陈玉白将剑梢握在手中,他的血顺着利器淌下来。宋霜看不见陈玉白的神情,她还未来得及发力,已被后来赶上来的侍卫重重围住,此时一个小兵大着胆子想要上前杀了这反贼希望能借此分得功劳,皇帝却道了声:“慢着。”剑刺入宋霜的肩胛骨不足一寸。
为查出是否还有余党,宋霜的命暂时被留了下来。
到了皇帝稳住了心绪之时,想起了提审宋霜,这个时候宋霜早已经没了影子。
狱中守卫森严,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让立刻赶来救宋霜的陈玉白也没有来得及见到她。
万平三十九年,天下太平,繁荣昌盛,皇帝自两年之前的事变后便换了性子,常常同身边近臣便服出宫,黄州刺史接到密报后便苦心为迎接陛下做了不少准备,不肖半月,皇帝便到了黄州,此处曲艺颇为有名,刺史投了皇帝之好,早早安排了一场风月佳人的好戏。
四月里牡丹花开得十分艳丽,皇帝到了黄州之后,心情大好,赏过了牡丹便同身边四五近臣到了刺史家中,今夜黄州刺史在家中后园搭了很大一座戏台,请了全黄州顶有名的戏子许娇娘来唱这场明月台。
陈玉白此次跟随出来,前一折戏唱罢,皇帝颇为尽兴。陈玉白坐在后座中,手上转着酒杯,并没有饮下一口,他眼风扫过台下一位弹琵琶的女子,这名女子并无特别,只是,陈玉白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只是同宋霜有几分说不出的相似,明明长相完全不同的。宋霜的眉眼弯弯,薄唇,总是画着一副淡妆。可这名女子细而长的眉,杏目,带有几分冷艳的味道,虽然不是十分出色的长相,却不知哪里来的一份好看,令人见过后很难以忘却。
皇帝此刻回头许是要同陈玉白说句什么,看到陈玉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琵琶女。皇帝了然的笑了笑,递了刺史一个眼色,刺史稍稍一做反应,便点了头悄声吩咐了身边的小奴才,小奴才转身出去了。
夜里陈玉白回了厢房之时,白日里那名琵琶女已经坐在他屋内。
同他隔着几重纱,陈玉白愣了半响,并未近前,只是几步踱至方桌前,为自己倒了杯茶,若是放在往日里,他定然会散些银两令人将让她回去,而此时他有些微醺,心情却也不坏,他照着月光瞧这名几重纱后的女子,她的身形比先前远看更像宋霜,想到了这里,他有些失笑。
“你……”陈玉白托着脑袋呷了口茶,轻声问她,“叫什么名字?”
此时琵琶女才稍稍转过身来,她并未言语,扬起手,为他弹了一曲墙头远上。
“风雨夜,君远上,江水潮还君未还,铜镜蛛网密,奴泪伴秋水……”
回京之时,一老奴近前询问了那琵琶女将如何安置,陈玉白沉吟片刻,便令人将这名女子带回了太傅府。
皇帝眼瞧着,同身边近臣低声道:“怕是过几日,你们倒是有福气去太傅府上喝酒了。”几位大臣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都笑开了。
然而陈玉白作为太傅实际上公务十分繁忙,他将那琵琶女安置到了别院后,便如同将她忘了一般,再也没有去见过她。
可陈玉白带回了一个女子的消息自是传得整个帝都都沸沸扬扬,自陈玉白同那宰相之女断了缘分之后,太傅夫人的人选便成为一个谜,一个正值婚龄的青年男子至今一个夫人还未娶进门,让坊间多了不少并不好听的传闻。这些传闻传到陈玉帧耳朵里,让陈玉帧气的不轻。而此时这个消息一传开,陈玉帧当即去了别院。
当陈玉帧见到这个琵琶女的时候,却并未看出什么端倪,她正坐在窗前调音,长一声短一声的低哑的琵琶声听得人有些烦闷。小婢过来伏在她耳边告诉她陈将军过来了。那琵琶女回头瞧见到陈玉帧后,竟愣了几愣,眼圈一红,一个飞身便扑了过来,伏在陈玉帧肩上,啜泣许久,道了声:“玉白,我很想你。”
陈玉帧愣了很久,他将她扯离自己身上,仔细看她:“你是谁?”
她同他弯着眼睛笑:“我是宋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