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咬着唇,死死盯着他的左手,像是思索着世间难以看破迷局。半晌,坚定道:“我不要那滴血了,我们离开这里。”虽然想活下去,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可是如果这是代价,那么她宁肯放弃。
刚说出这一句话,就觉得一切也并非是那么的难熬,她抬眼对昔耶笑了笑,吸了一口冷气道:“我是认真的。”
他却似乎没将她的话听进去,隐约含笑的眸子盯着小花,道:“我也是认真,我一见你哭,就觉得心痛难耐。我记得你答应过来,以后不会在哭的。”
大滴的泪珠从琉璃眼中流出来,她念着原来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再也无法抑制住悲伤。从她被他摘下来到昨夜披上红嫁衣的那一刻,已是四年的时光,从瑶山青庭,到东都,到长安,到浔阳,日日夜夜的陪伴,她在无数个无眠的夜晚,从夕阳西下,到东方日出,无数次的幻想着她变成好好活着生命,和他一起共度余生。
她捂着眼睛将头靠在他的胸口:“我应下齐栾,与他定下十年之约。是想重新活过来,活着对我来说,曾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那时,我还不爱你。昔耶,如是那时,即便是要用你的命去换我的命,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从我爱上你之后,我就发现即便是做鬼,因为有你在,还是那么的美好。生与死,也并非那样的重要了。”
他低头看着她,见她眼中的水泽丰沛,可是与他对视之后,唇角却弯起,露出灿烂的笑容,半晌,才轻轻:“你讲的这些,我都知道。”
他呆了一会,捏了捏她的脸,慢慢道:“可是你一哭起来,我真想把全世界都给你。”
“那句话,他只对我说过一次。”
“他总是想将我万般呵护照顾,其实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我的照顾。”
许多年后,小花坐在一间名叫相思的茶馆里,喝着一碗清淡无味的茶水,淡笑着与相思茶馆的老板娘聊天。她那时不远万里,前往异界的玉澜国边陲小镇重夏,为昔耶求一杯相思茶。
在长途跋涉之后,她一口气将茶水饮尽,却没有接过红衣女子递过来的那瓶装有相思茶的白玉瓶,摆手道:“还望老板娘能替我将这杯茶送给他。”
南思捏着玉瓶,蹙着黛眉,凤眼上挑不满道:“奔驰万里前往异界,又捞不到好处,我可不去。”
小花低下头,有些舍不得的搅着手指,犹豫不觉的嘀咕着:“昔耶是六州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你代我去送茶给她。我把他借给你窥一窥。”
南思不知道从何处摸出一条香喷喷的帕子,半掩着脸娇笑,道:“既然是美男子,你还舍得离他而去?”
小花沉默一阵,低声道:“我若不离开他,我自己都于心不忍。”
南思不太明白,提起茶壶为她再添一杯淡茶,轻声道:“这是为何?”
“我找了一块空地种下了他,每日浇水施肥捉虫松土不敢懈怠,时时盼望着他发芽长大啊,生怕有人伤害了他。唯独有一天,我惊恐的发现,让他无法开花结果桃李芬芳的始作俑者竟是我。”
南思和她对视一会儿,眼里浮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叹了口气道:“若没有你这个始作俑者,他何德何能可以生根发芽?”
她将白玉瓶收回袖中,精致如画的眉眼上不知何时染上一点落寞,半晌,道:“我会替你去送茶。”
她呆了一会儿,这才发现置身的房间有些许异样,与她昏睡之前格局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伸手撩开帘子,便见着外间点燃了两段龙凤喜烛。成双成对的燃在高高的烛台上,满室皆是一片红色。
她讶然抬头,指着虚空道:“这是我们的新房?”
昔耶笑,点头。
小花的手收紧,捏成拳,很想一拳揍到昔耶的脸上,可是到底还是舍不得,听到自己将要发飙的声音:“我们,我和你……”
他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我们如何?”
她长长的舒气,好一会儿才将情绪平复下来,道:“我要拜堂,我要先拜堂!”
他沉默一下,低声哄道:“堂已拜过了。”
小花却不怎么相信,追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他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头,安抚道:“你睡着了的时候,我抱着你拜过了天地。如今,你已经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昔夫人。”
小花想了想,身子从昔耶的怀里移出来,缩回被子里,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琢磨着拜堂这么重要的事,这人不可能说谎,便道:“那好吧,你可以洞房了。”
两人对视一会儿,小花眼里升起一点羞涩,而昔耶却浮出近乎无奈的苦笑,揉了揉她的发说:“洞房一事,不急。”
小花愣了,眼风扫到小昔耶生长的地方,扭扭捏捏的说:“你受伤了?”
他了然道:“你又胡思乱想了,睡觉吧。”
她只得乖乖的爬回床上,“要是真受伤了,我可以给你擦药的。”
他脸色一僵,又恢复如常,轻轻打量了小花一眼,淡淡道:“以后会给你这个机会。”
小花严肃道:“我可没开玩笑,你的手上药了吗?”
他对于她的顾左右而言他不置可否,抬手熄灭了烛火,手揽住她的腰,轻松的搂着她闭眼入睡。
轻柔如微风拂柳的低沉语调贴着她的耳朵响起:“上过药,不疼。睡吧。我陪你。”
她趴在他的胸上,用力的点头,虽不知道何时成了他陪着她,但无论谁陪着睡,都是一样的滋味,便也没有争辩。
就这样彼此依偎着躺着,小花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慢慢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微凉的指摩挲着她的唇际,轻声道:“小花,等我睡着了,你再睡吧。”
小花不明所以,睁开眼去看昔耶,却见他已经睡着了,眉宇轻蹙着,睡得不甚安稳。不觉心里软软的,伸手抚平他蹙起的眉头,低声细语,“本来,不想拖累你的。不过这一辈子,好像一定要你多多关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