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话不能叫昔耶知道,否则又得吃醋了。
沈亲之点头,说:“我有一个请求,恳求你们不要告诉她,是我所托。”
“也就是给她偷偷吃叶子罢了,也许她连见都不会见到我们。”
“不,此事其实……”沈亲之顿了一下,道:“无论后事如何,还请昔夫人先答应我,务必不要向她再提起来,无论是七日之间,还是七日之后。权当你们是与她萍水相逢。”
“也不是什么大事,好。”他一直坚持,小花便狠不下心拒绝,她素来对美丽的事物都难以抵抗。“哎,你先别走,先告诉我,董娆怎么会来这里。”
眼瞅着沈亲之的残魂就要消散了,小花赶紧问出自己的疑虑。
“昔夫人。”沈亲之蹙眉看着小花,奇怪道:“她来自然是为了要我的血,你难道会不清楚。”
当然清楚了,可是董娆怎么会这么好心来帮自己找血,且不说自己一个鬼将人家的儿子拐跑了,她不找个术法师来超度自己就是好的了,偏偏还这般古道热肠。
“这人世间的事情,还真是奇妙。堂堂一国辅政王妃,为了自己的儿子,居然不惜出卖辅政王。”沈亲之感概了一句,但脸色随即有些不好看,转过身,呐呐道:“雪鸦……雪鸦!”
小花来不及挽留,沈亲之便真的不见了。她还在回味刚才沈亲之说的话,意思好像是董娆为了得到沈亲之的血,和沈亲之达成了某种交易,这个交易将会危及辅政王的利益。
也不说什么出卖不出卖的,反正董娆也不见得真当辅政王是自己人。但是为了昔耶,这怎么说。难不成董娆也知道,昔耶爱自己爱得死去活来,不把自己弄成活人,她就永远抱不上孙子。
小花打了个冷颤,觉得董娆可不是这样和蔼可亲的婆婆,哎,对了,是时候和昔耶探讨一下婆媳问题了。免得到时候她变成人了,董娆却把昔耶抢走了。
这样想着,居然自己都被吓醒了。
勒着昔耶的脖子,闷闷的说:“你娘和我一起掉水里了,你救谁?”
原本正专心赶路的男子似乎被弄得有点不上不下,等了一会,才悠悠道:“我在,不会掉水里。”
小花气得掐了他一下,但是伸过头,见他表情极为严肃,便也知道,他没有在说笑话,他心底便是这样想的。
他在,绝不会让她受伤。
六州之间,八荒以内。
有山三座天下皆知,分别在六州的东西南三方。
其中又以南海之滨的山最为凶险,有着六州第一峰的离魂峰便在之间。
所谓离魂,是指登此峰者离魂。
用小花的话来说,就是能够登上离魂峰的人,约莫就算上去了,也都是丢了半条命的。还有个解释便是,登顶者魂魄离体,羽化飞仙。
第二个解释小花完全嗤之以鼻,若是爬一座山就可以成仙得道,恐怕九天之上的仙人都要将仙宫挤爆了。
离魂峰以南便是南海,以北的山脚,则是深意谷。
西郡四季皆是温暖如春,而深意谷以为背靠离魂峰,所以谷中一日有两季。昼在盛夏花齐放,夜则鹅毛大雪苦寒时。
离江离县不愿处的小山丘上,山城上方,正高悬着一轮明月,明月之下,是静谧无声被皑皑白雪所覆盖的远山,远山所依偎着的,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深意谷。
在月色之下,有人影在雪地里轻轻移动,青衣长发,原来是个身形单薄的女子。她从那座被西郡子民奉为神祗的山谷中缓缓而来,在走出谷门时,勒住了马,抬头回望着谷门前那一句诗——雪满离从离魂峰上刮下来的寒风,吹起了她脸上的轻纱,面纱后,雪鸦的双眼清澈坚定,却已经带着微微的血红色,似是倦怠似是悲痛。
小花和昔耶从长安赶过来,路上耽搁了一下,也不过只花了一天的时间。从长安过来,沿途的关卡都开始戒严,虽然他们在半空上,用不着查验通关文书,但是看来往行人的神色,皆是惶惶。安稳了二十几年的南国,似乎山雨将来,风满楼。
约莫,雪鸦还没有收到沈亲之已死的消息。她这时孤身一人,一匹马一只行囊,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去找沈亲之。
然而,小花跟着她,还未走出江离县,便出了事。
南国看上去很太平,其实底子里也没有表面上的太平,她一个人孤身上路,总会多有不便,在江离县的城门口,就被城门守卫给拦下来了。
西郡的人,也许不认得深意谷女谷主雪鸦,但是确认的深意谷历代谷主虫笛——无寄之音。所谓见虫笛如见谷主,在西郡人心中,深意谷谷主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西郡多虫蛇,普通的药材并不能驱虫避蛇,唯有深意谷中所种植的千种碧草,可驱之解之。况且历代深意谷谷主都以种植碧草为己任,不收分文,每年秋末,千草成熟,便会将深意谷前的三才阵法打开,让西郡百姓自行取草。
光是这一点,不分贵贱,不求回报,便令西郡百姓感激不尽。
然而女谷主似乎是第一次出远门,并不知道夜里城门会关闭,更不知道从长安来的飞鸽传书令全国上下同行宵禁指令。
青衣谷主在城门下勒住马,看了看紧闭的城门。其中一名年纪较长的守城将士上前,拱了拱手,劝道:“谷主还是先回吧,明日早先时候来便是。”
女谷主的眼睛微微一怔,极快的摇头,道:“我就在这里等。”
离鸡叫还有两个多时辰,守城将士想再劝说,女谷主却已经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城门墙角下席地而坐。很快便有人端来了茶水,请女谷主喝茶。
茶杯到了女谷主手中,众人观女谷主的神色,问道:“谷主这般着急出城,不知道有何要事?”
青衣谷主沉吟着,并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养神。
“听说郡守回京述职,久久未归,谷主大约是要去长安寻他吧。”终于,守城士兵中有人提起了沈亲之,声音中却微有怨言,低低讲道:“依我看,郡守这次回去,应是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