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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蜻蜓点水周小鱼

北离城数百里之外的广袤大地上,一骑沿着伏牛河慢悠悠游荡。一只青鸟小心翼翼不远不近跟着那人,将一条条震惊天下的战况传递出去。

此人正是陆游,自从他在北离城外出手镇杀无邪子暴露了踪迹,这一日前来挑战他证道之人一个接一个。他在不到一天时间中转战数百里,打了不下二十场大小战斗。只见他相比于前几天陪同夏小满的时候,酒囊空空如也、脸上居然有了一丝疲惫。如果仔细看,他右耳鬓的二缕飘逸长发少了一缕,连衣服都有些残破。可见他虽然连胜二十场,但前来寻麻烦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哈哈,看来我离开南川的这些日子,不少人出息了嘛!”

伏牛河畔,陆游盘腿坐在瘦兄背上打开酒囊倒了半天,一滴酒都没能倒出来。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一股晚风吹来顿生萧瑟。正值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只能几口伏牛河水解渴。

“他娘的,连口酒都没有!”陆游估摸着天黑了也不会有人再上来送死,一拍马屁股走入一条荒无人烟的岔道。

这是一条僻静的老路,从北离城往南二百里外,离开大路往东再二百里,便是一个平原上极为罕见的大峡谷——辟谷。二百年前游侠与仙族曾经在南川有过一场大战,战场正是辟谷。

话说那场大战双方实力悬殊,修仙者人多势众,来了两千余仙族,皆是各宗门许久闭关未出的老妖怪,随便挑一个拎出去,跺一脚都能引发方圆几百里大地震;而游侠这边,因为人丁凋零的缘故,只到场三十余人,不过者三十人皆是天下闻名的大游侠。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打得日月无光山河破碎。尤其是三十余游侠个个修为极其高强,居然和两千修仙者大战而不落下风,战斗打了整整一个月,最后因游侠寡不敌众落败,从此开启了仙族独大的时代。

如今极为厉害的桃花宫,便是从那场大战之后才开始发迹。

辟谷经受了那场大战的侵袭,整个地势都下沉了数十丈,原本有一条还算是比较宽阔的大路贯穿其中,现在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深藏杀机的大坑。陆游单骑行走在数百年前残破的古战场里面,即便是以他的高深修为,仍旧能从断壁残垣上感受到二百年前游侠剑招所遗留的凌冽杀气。

瘦兄极为警惕驮着陆游行走其中,就连偶尔从山崖上落下的一块不起眼的碎石,都能射出一道必杀剑气。这剑气虽然历经了几百年的风化沉淀却依旧不减当年,可见当时一位大游侠何等强横。

侠之道,嫉恶如仇。

游侠之道,随心自由!

辟谷作为末游侠时代的埋骨地,陆游那位行将就木的领路人——杏林游侠早在坐化之前,就嘱咐陆游一定要来看一眼。不过刚出道的陆游心高气傲,只觉自己一身本事不去改变世界都枉费了,哪里顾得上缅怀历史;后来他被驱逐出南川,想看却终究没有机会来看一眼。这次回来,陆游已经经历了二十年的风雨洗礼,敬畏之心渐生,自己收敛了许多放荡不羁的性子,终于肯来看看。

“师父,我看见了,真壮阔啊!”

在辟谷中段,也是百年前那场大战的主要战场,陆游终于下了马,他徒步走上去,跪在苍茫废墟中磕了个头,动情道:“大师兄,梧桐峰一脉来人看你了!”曾经有个大游侠以无上修为独战仙帝与一千仙族大能,犹入无人之地。那人意气风发之时一剑斩断仙帝的仙冠,独立万里高空,大呼:“仙帝何如!”

那番绝代风流,已然成了二百年中最荡气回肠的绝响。

“大师兄,你一去二百年,路上可曾带够了酒?师娘说你战死,梧桐峰成了伤心地。师父倒是不曾说什么,却定下了永不再收徒的规矩。”陆游低沉细语不知为了谁,回应他的只有山风怒号。

辟谷一战,上古四大种族中号称最善战的游侠一族走向没落,四族中再也无人能与仙族抗衡。

从前行走天下,不论男女皆是骑马负剑,争做游侠;如今世道变了,游侠一族风雨飘零,也无人愿意跟落败的游侠扯上什么关系。这年头行走天下的年轻儿郎报起名号,都是某某仙山洞府。

陆游低声感慨道:“师兄啊,再难看见游侠一人一马一剑潇洒走天下咯。”

辟谷因为许久都没人来过,残败的古战场已经长满了人多高的杂草。晚风拂过,风吹草低,只见一个寒酸游侠。陆游明白自己这辈子无力回天,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就在夏小满进入北离城的这天,一个震惊天下的消息迅速在整个大陆扩散:沉寂数年的南川游侠,重现重镇北离,一日之内连毙二十一宗师级高手!这重磅消息立即在整个大陆上都掀起了一阵浪潮,尤其是南川曾经和陆游有过过节的人,都在摩拳擦掌准备会一会这个久未回归家乡的浪子;二十年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在南川这块人杰地灵的大地上,又有无数天才正在崛起。其中有不少人,听说了这个消息热血沸腾。几个世家子弟已经坐不住了,兴奋道:“只要打败了陆游,我就是新的传说!”

而陆游唯一牵挂的夏小满,此刻正给自己找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他居然一进去北离城,就得罪了北离东城最为凶残的恶霸之一锦绣街。

烟雨楼靠近洛川河的一侧,熙熙攘攘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而且口口相传之下,更多的人正在聚集过来,堵塞了原本宽阔的街道。矛盾的中心,夏小满背着黑色墓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靠在洛川的护栏上,远远看着烟雨楼上的一水儿美女,心中一阵幸福的酥麻感觉。而书生柳云歌,则是负手站在他背后,看着平静的洛川河,一语不发。这二人与高手半分沾不上边,但面对危险云淡风轻,还真有些高手的风范。

“柳兄,北离百姓都这么喜欢看热闹?”

夏小满刚才雷霆出手,虽然一击打退了五个纨绔的进攻,但墓碑仿佛更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有柳云歌离得近才看得见,此刻夏小满脚下的青石地面,已经被他踩碎了。多亏了夜灵溪送他的那个珠子,一直在向他输送暖流修复他的身体,让他好歹不至于当着这么多的人出洋相。

“我哪里知道,兴许是他们日子过得无聊吧。”柳云歌与夏小满一般没心没肺,扶着护栏一脸微笑。夏小满只觉得柳云歌云淡风轻的时候,真是个神仙一般的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仙气,无比飘逸。

其实私下里是这样,夏小满小声道:“柳兄,待会咱俩打不过就跑路啊!”

“好,就依你!”柳云歌甩了甩长衫,果真是极为风流倜傥。

对面以张伟为首的纨绔,明明气的咬牙切齿,但摄于这二人的虚虚实实,也不敢贸然上前挑衅,只能等待张伟他爹的援兵,所以生气归生气,暂时忍气吞声。

才一会儿,听说张家公子要约架,小半个东城的人都赶了过来。

“哎,你说那孩子什么身份啊?”

“谁知道呢,背上还背个黑乎乎的东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黑东西可是了不得的仙家兵器!”

此刻围观的人也纷纷议论开了,开始猜测夏小满的身份。有的说夏小满是中原大宗门的天才弟子,特意去海外仙山试炼的;也有人说夏小满看起来只是个14岁的少年,其实他本尊是个已经几百岁的老妖怪,各种猜测都有。甚至有人都拿出了实在的证据,什么自己家几代祖上留下祖训,说亲眼见过啦之类的。

“喂!”

夏小满等的不耐烦了,大喝道:“我说你们北离城的人啊,难道都是吃饱了撑的?老奶奶被欺负没人出手,打个架居然全城的人都来凑热闹!”

经过他这么一喊,沸腾的人群中,那些成人只觉得被一个孩子这么教训,纷纷脸上火辣辣的。只听夏小满又喊道:“侠之道,嫉恶如仇,北离就没有一个游侠?”

“游侠,呸!”听了这句,人们纷纷打心底表现出不屑的样子。游侠算什么东西,现在谁还做游侠啊。

“小满”柳云歌叹了口气拉住他,道:“这是一个侠之道已经没落的时代”。

经过这么一闹腾,渐渐地开始夕阳西下。不得不承认除了人心冷漠,北离的确是个非常美丽的城市。太阳一落山,万家灯火就点亮了,映衬着这个巨大的城市,就像是平原上一颗无与伦比的明珠。特别是烟雨楼,到了晚上洛川河上水雾袅袅,就像是仙境一般,再配合着各式花灯,简直漂亮极了。

忽然间,大地开始震动!

“是谁,敢招惹我东城张霸!”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洛川河畔,原本连只苍蝇都挤不进来,突然一队人马呜呜泱泱闯了进来。为首一个大汉穿着极为华贵的衣服,双耳却极不和气氛戴着一对金灿灿的大耳环,他坦露这胸脯,十余道刀疤深入肌理极为抢眼。此人体格异常巨大,胯下一匹健硕黑马,与他相比就如同是一只小牛犊子,此人就是东城地头蛇——锦绣街张霸!

人未至,先闻声。

他一声大吼,围观的百姓只觉被巨大的音波经由耳朵侵袭脑袋,纷纷东倒西歪。而不到一眨眼的工夫,骑着黑马的张霸就一马当先,从东倒西歪的人群上空飞身过去,稳稳站在一众纨绔身边,目光如炬盯着夏小满和柳云歌,喝道:“就是你?”

噼噼啪啪,张霸站定,才有一百余黑衣小弟跟上来,训练有素站在他身后,扬起不小的灰尘。

“咳咳!”

夏小满被灰尘呛到了,背着沉重如山的墓碑上前一步,笑嘻嘻反问道:“是我!你这个丑八怪是谁家孩子?”他转眼看着极为嘚瑟的张伟,问道:“嘿,这是你家小厮?”

“小,小厮!!!”

这是作死啊,围观的人显然没想到他如此大胆,纷纷为夏小满捏一把冷汗。

“小姐!”烟雨楼上,小绿极为紧张看着周小鱼想寻求帮助,一边骂道:“原本还以为是个有趣的少年,居然如此不知轻重!”周小鱼拗不过她软磨硬泡,说道:“要是等下不对劲,我亲自下去走一遭。”

“黄口小儿!”

张霸听了夏小满挑衅的话,怒意横生。夏小满只觉一阵狂风扑面,原来是张霸从手下手里夺过一个铁锤,照他头呼过来。铁锤快若流星,即便是夏小满这段日子靠背着墓碑已经练出了不俗的体力,却丝毫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等死。

“这孩子要死了!”

“可怜这熊孩子!”

“可惜啊!”

众人不忍直视,赶紧闭上眼睛。

“小姐!”烟雨楼上,小绿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她一面赶紧求周小鱼出手,另一边朝夏小满喊道:“躲开啊!”

“嗖!”

最危急时刻,柳云歌轻轻一笑,原地一个转圈飞起身带起一阵白光,等他落下时,流星般的铁锤已经被他稳稳踩在脚底。他的动作实在是行云流水风流非凡,还不忘回头问了问夏小满道:“小满,我潇洒不?”他问完,偌大的铁锤立即粉碎,落了一地的黑色铁粉。

“潇洒,太他娘的潇洒了!”

夏小满先前只知道柳云歌是一介书生有几丝仙气,却不知道他果真是个藏于市井的修仙者。一时间不知是忧是喜,连忙扶住柳云歌,只觉得他整个身体震颤不已,看来刚才替他挡下这个铁锤,也让柳云歌受了不轻的伤。

这张霸果然厉害!

正在他心急之际,只听张霸哒哒骑着马上前来,冷哼道:“犯我张家子弟,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哼哼,张当家这是何必?”

周小鱼从烟雨楼上一跃而下,中间落在洛川河水面上蜻蜓点水,下一瞬间稳稳落在地面上,她挡在夏小满和柳云歌身前,作了个万福:“张大哥在北离城是个大人物,想必胸怀同样宽广,不知小鱼说的可对?”

她说完,数丈长袖这才拂过水面,收了起来。

围观之人纷纷惊叹不已,居然是烟雨楼新秀,素闻千金而不能买一笑的绝代美女——周小鱼!

柳云歌低着头,沉声道:“我不用你管,你退下!”

周小鱼不曾回头看二人,冷笑道:“柳云歌,直到此时你还在赌气啊,你果真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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