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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茶与圣(8)

接着,陆羽入殿,拜见万岁,又跪拜师父积公。陆羽多年不见师父,此刻能在皇宫相会,感到意外之余,Jb里非常激动,而积公虽是高僧,超乎尘世物外,但在此时此地,面部也不免显露着慈详的亲情。

皇帝心中大喜,吩咐在内宫及正殿分别安排茶宴,欢饷嫔妃、群臣以及许多试茶正使和茶师,并列积公陆羽师徒的座位在群臣之上。论功行赏,则不在话下。

皇帝要封陆羽在京为官,但陆羽却诚心婉辞,只得作罢。

当肃宗驻灵武时,李栖筠率兵七千赴难,因功擢侍御史。当李光弼守河阳时,素知栖筠才能高超,引作心腹,辟为行军司马,兼粮料使,不久改绎州刺史,后为宰相元载所忌,出为常州刺史。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浙西各州因官方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巨盗大贼到处劫掠,宿贼张保盘踞阳羡西山,官方累年进讨不克,又有苏州豪士方清因几凶引诱流民为盗,积众数万,依黟歙间,阻山自防,东南厌苦。此外,平卢行军司马许呆恃功擅留上元,暗蓄作企图。

那时,江南仍旱,人民饿死甚多。栖筠到任后,见到宿贼张保如此猖獗,他就发兵捕斩,党羽殆尽。于是凌疏河渠,引江流灌田,遂使九谷丰登年成大收,百姓才得安居乐业。

不过,当时平卢行军司马许呆意图不轨,且有窥江吴之心。朝廷即召李栖筠以浙江西都围练卒,大施犒赏,终于破坏了对方的阴谋,使其大惧,率众渡江,沿途抢掠楚泗,溃逃而去。

盗贼为患,以及官方之间的乱事,虽都被一一弥平,但尚有许多漏网的大贼巨盗,和不计其数的散兵游勇,集合起来,率众逃窜太湖流域,建立水寨,依然势力甚大。多年以来,为祸沿湖各州县的地区,使官方无可奈何。

那批水寇往往扮富商豪客身份,潜入各地抢劫,或到妓院作乐,挥金如土,颇为鸨母所欢迎。

接着栖筠增与学校,堂上书孝友付示诸生,并表宿儒河南褚冲、吴何员等,诏拜学官之长。执经问义,遐迩越慕,生徒数百人。又为乡饮酒礼,地方宣扬教化,人人知勤,百姓刻石颂德。

不久,颜真卿履任湖州刺史,得诗僧皎然的荐引,陆羽拜会了颜公,二人一见如故,从此他就成为刺史的座上客。那时,地方安靖,百姓足衣足食,由于真卿的领导,江南文风大盛。

真卿博识古今,看到江南人才辈出,就发起重修《韵海镜源》的盛举。这是一部大著作,共三百六十卷,集合了许多有学问的文士,共同编写,如期完成,当然陆羽也是其中之一,而且在编辑过程中,出力比别人更多。

在《颜鲁公年谱》中记载《韵海镜源》编辑十数人的姓名,陆羽名列第三,因此,为了酬报助编《韵海镜源》之功,真卿还为陆羽在杼山寺外建造了一座三癸亭,又在青塘门外筑成“青塘别业”,以酬其功。可见他在诸文士中的优越地位。

《韵海镜源》大功告成后,献于朝廷,当时参与编辑的不少名士都在颜真卿的推荐下获得官职,包括陆羽在内。但后者却婉辞皇命,不肯为官,而宁愿自由自在,以身许茶,终老于山川。

可惜这部《韵海镜源》的遗书后世不传。

在这段时期里,颜公常与陆羽和诸文士置酒宴集,赋诗聊句,甚为欢乐。

《全唐诗》中,颜真卿名下有陆羽参加的聊句诗如下:

(一)登岘山观李左相石尊聊句。

陆羽聊句:松深引闲步,葛弱供险扪。

(二)水堂送诸文士戏赠潘水聊句。

陆羽聊句:林耍非姓许,却件那名约。会异永和年,才同建安作。

(二)与耿津水亭咏风聊句。

陆羽聊句:动树蝉争噪,开廉客罢愁。

(四)义溪馆听蝉聊句。

陆羽聊句:危湍和不似,细管学难成。

(五)三方喜皇甫会侍御见过南楼玩月。

陆羽句:雁磐苦,蟾影寒,滴檀栾。(擅栾指竹)

(六)七言重聊句。

陆羽聊句:汉朝双学君公隐,鲁国今徒弟子科。只自倾心惭煦濡,何曾将口恨蹉跎。

(七)七言醉语聊句。

陆羽句:狂心乱语无人并。

(八)耿津名下,有“连句多暇陆三山人”。

连句:一生为墨客,几世作茶仙(津)。

喜是攀阑者,惭非负鼎贤(羽)。

禁门闻曙漏,愿渚入晨烟(津)。

拜井孤城里,携龙万壑前(羽)。

闲喧悲异趣,语默取同年(津)。

尘落惊相偶,衰羸猥见怜(羽)。

诗书闻讲诵,文雅接兰茌(津)。

未敢重芳席,焉能弄采笺(羽)。

黑池流研水,径石涩苔钱(津)。

何事亲香案,无端狎钓船(羽)。

野中求逸礼,江上访遗篇(津)。

莫发搜歌意,予心或不然(羽)。

(九)清书名下,有“秋日卢郎中使君幼平泛舟聊名”

陆羽句:魏阙驰心日日,吴城挥手年年。(魏阙指京城)

(十)诗僧皎然名下,又有“重联句”。

陆羽句:去郡独携程氏酒,入朝可忘汝家池。

(十一)竹山连句题潘氏书堂。

陆羽句:万卷皆成品,千竹不作行。

在一段时期内,陆羽在颜真卿的座上,参与许多名士共修《韵海镜源》,且经常宴集,会文晶茗,赋诗聊吟,惊句叠出不穷,在涛坛上享受“博学多能”的美名,这是他一生中最愉快的时期。颜真卿对陆羽另眼相看,尊为上宾,礼待尤佳。在八十余位编修文人中,陆羽之名仅次于袁高(殿中待御史)和李萼(历官卢州刺史,立有军功),所以众人都称他为陆:三外士或陆三山人。

陆羽与诸君子之间的交情也很融洽,但其中以僧皎然更为密切,酬涛聊句,往来频繁。皎然诗集中涉及陆羽的诗如下:

访陆羽:

太湖东西呼,吴主古山前。所思不可见,归雁字翩翩。何山赏春茗,何处弄春泉?莫是沧浪子,悠悠一钓船。(“吴主古山”指苏州虎丘,春秋时吴王闽间葬于此。)

寻陆鸿渐不遇:

移家虽带郭,野径入桑麻。近种离迁菊,秋来未著花。扣门无犬吠,欲去问西家。报道山中去,归时每日斜。

赠韦早(一作卓)陆羽:

只将陶兴谢,终日可忘情。不欲多相识,逢人懒道名。

奉和颜使君真卿与际处士羽妙喜寺三癸亭:(亭即陆羽所居)

秋意西山多,列岑萦左次。缮亭历三癸(癸丑岁,癸卯月,癸亥日立,故曰三癸,时在大历八年,公元七七三年。),疏趾邻什寺。元化(指大自然的变化)隐灵踪,始君启高诔(一作致)。诛榛养翘楚(指良好的树木),鞭草理芳穗。俯砌披水容,逼天接峰翠,境新耳目换,物还风烟异。倚石忘世情,援云得真意。嘉林幸铁剪,礼保欣可庇。衡法大臣过(指颜真卿),佐游群英萃。龙池认澈,虎节到深处。徒想嵊顶期,于今没遗记。

喜羲与权明府自君山至集陆处士羽青塘别业:

应难久辞秩,暂寄君阳隐。已见县名花,会逢闻是粉,本自寻人至,宁因看竹引(看竹,指晋王羲之在吴中,至一土大夫家好竹下诗呤啸故事。)。身闻白云多,门占春山尽。最赏无事心,离边钓溪近。(“明府”唐人称县令为明府。“君山”在今江苏江阴。“君阳”君山之南。“县名花”:肾潘岳为河阳县令,满县植桃李花,后世以“花县”为县令之典。“闻是粉”汉代尚书省皆用胡粉涂墙,书古贤人列女。后世称尚书省为粉闻、粉署,此句谓羲兴县令权某将升为尚书省官)。

寒食日同陆处亡行报德寺宿解公房:

古寺彰陵下,潜公住几年,安心生软草,潮顶引存泉(一作乱山青霭里,微径占松边。)寂寂传灯地,寥寥禁火大。世间多暗室,白日为准悬。

同李侍御萼判官集陆处士新宅:

素风千户敌,新语陆生能。借宅心常远,移离力更弘。钓丝初重竹,衣带近栽滕,戎佐推兄弟,诗流得友朋,柳阴容过客,花径许招僧。不为墙东隐,人家到未曾。

春夜集陆处士居玩月:

欲赏芳扉肯待辰?忘情人访有情人,西林可是无情景,只为忘情不记春。

同李司直题武丘寺兼留诸公与陆羽之无锡:

陵寝成香阜,禅枝出白杨。剑池留故事,月树即他方。应世缘须别,栖心趣不忘。远将陆居士,晨发泛归航。

赋得夜雨滴空送别陆羽归龙山得同字:

闲谐夜雨滴,偏入别情中,断续清猿应,淋漓候馆空。气令烦处散,时与早秋同,归和龙山道,东来杂好风。

当颜真卿调离湖州之前,他应陆羽的请求,重修了长兴卞山的的西楚霸王屯兵旧址、项羽祠、上走马埒、下饮马池等古迹,又作“项王碑阴述”,立碑植树以纪念,且供后人凭吊。碑文中有“西楚霸王当秦之末与梁叔避(仇)于吴,盖今之湖州也……具见竟陵子陆羽所载图经……恩命真卿上都,克期首路……竟陵是念,予以故碑颠址,已而复之……等语,由此可见颜公对陆羽是极为信任器重,所以言从计听。

乌程遭劫季兰蒙冤

陆羽的好友中,除前文所述的许多名人外,尚有权德与皮日休、陆龟蒙和戴叔伦等。

戴叔伦为抚州刺史时,施行均水之法,灌溉便利,弭上民争,于是桑麻丰收。贤明的刺史维护老百姓,减少土豪劣绅的剥削,必然遭到大地主因利益蒙受损失而猛烈反对。所以当陆羽的前往湖南,担任戴叔伦的幕僚不久之后,叔伦即为小人陷害,蒙冤下狱。后来由权德与、陆羽、崔法曹、戴华等以及当地德高望重的正人君子们合力申辩,冤情昭雪,叔伦串免于难。

陆羽对朋友,不论新知旧友,都以忠诚相衍。对方如有困难,他必然尽其所能,竭力奔走周旋,代为解决。当戴叔伦礼聘陆羽勾幕僚时,他们尚属新交,证明叔伦颇有选择贤能的眼光。后来他被小人陷诬,陆羽多方营救,出力不少,这不但是他的本性善良使然,同时也是他报答叔伦的知遇之恩。

季兰从陆羽远赴湖南幕府,一去之后,消息杳然,她感到生活非常孤独,日夜相思,心情苦闷。那时关山阻隔,交通困难,若无便人,伍书难寄。她盼望情人的佳音,惟有朝占喜鹊,暮卜灯花,可是事与愿违,陆羽并无只字片语传讯,这未免使芳心发慌,情绪纷乱。

季兰多愁善感,思想甚为复杂,她暗自愁忖:“师兄远托异乡,只影单形,不知身体可好?起居如何?公事是忙抑闲,忙些什么事情,闲时作何消遣?官场之中应酬多否?男人逢场作戏,虽未可厚非,但湘女多情,师兄为人忠厚,会否为她们迷惑?”

季兰又想到自己年华渐老,美色衰退,可能师兄会对她始乱终弃,不然的话,他怎会不寄信来?回忆过去她与师兄已在杭州西湖孤山花前订盟,月夜谈心,两人卿卿我我,自由自在,心里是何等的愉快呀!现在他离她而去,不是五日十日,也非半月一月,而是春往夏来,秋去冬至,却不见师兄回来探望,甚至连一封书信也没有写来,使小妹孤苦伶丁,冷冷清清,终日愁眉不展,餐餐食不甘味。每于百事聊赖之时,惟有登楼远眺,只见陌上行人来往不绝,直到望眼欲穿,寸心已焦,仍无亲人的踪迹。人生到此,乐趣宁论?无怪她夜眠幻梦颠倒,醒来胡思乱想了。

一日,季兰清晨起身,对镜梳妆,发觉自己衰容消瘦,精神委靡,不禁喟然长叹,暗自饮泣。可是她意志坚强,迅即收泪,自求振作,在闺中独坐。到了黄昏,她挢琴上楼,抚弦而奏以遣愁怀,弹了一阕“相思怨”。曲词悲切,曲调凄凉,琴声如泣如诉,抑扬顿挫之余音,弱弱不绝,令人酸鼻。可能由于她心情恶劣,弹指太重,突然琴发裂声,弦丝中断。这使她大吃一惊,面容失色,顿感预兆不佳,若非人有变心,必是婚姻变阻。她经此打击,芳心破碎,立即推琴而起,人也变成呆木,身子摇摇欲跌,几乎昏蹶,好在倩儿及时进来,见此情形,连忙把她扶住,送人寝室休息。

季兰后来写出《相思怨》诗一首: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在崖,相思渺无畔。挢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季兰的生活非常苦闷,而陆羽因戴叔伦的冤案正在到处奔走周旋,设法营救叔伦脱离困厄,所以天天忙碌万分,委实抽不出时间写信给她。后来叔伦冤情昭雪,陆羽就把这事详细函告,于是季兰转忧为喜,深恨自已错怪了师兄。似她的思想依然很足矛历,既想情人回来看她,以诉胸叶积慷,又不想他叫来,因男子志在四方,应以事业为重,不要为了自己的私悄而影响情人的前程。因此,她就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之下过日子。

某日,浙西节度使寿辰,府中的僚幕们早已在十日之前准备庆祝,个个忙碌万分。本地文官武将,五日之前已经前往送礼,远地州县,以及邻郡的长官大将也都在二门之前陆续到来。此外,还有不计其数的名土宿儒,富商豪客,无不乘此机会群起奉承。贺礼包括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珊瑚玛瑙,奇珍异物等等,堆积如山。

寿辰正日,节度使帅府大宴宾客。当然,在这种大场面中,他所管辖地区的著名女冠、校书乐工,也都应召而至,丝竹歌声,欢语笑谈,通宵达旦,也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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