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叠连凶案
蓟州府府台便是牛鹏,牛鹏别看官不大,可是他的后台却很硬,他是梁师成的女婿。这天一大早,佘山县便送来了一份加急文牒,打开文牒,牛鹏不由得“啊”了一声,原来佘山县接连发生了两起血案,可是县令张斌至今也没能找到凶手,侦破此案。张斌写信,这是向他求援来了。
牛鹏委委屈屈地当了半年的蓟州府府尹,他总盼着找个机会,能够再升一步。今日真的是想睡觉,便飞来了一个枕头,只要他破了佘山县的这两桩血案,恐怕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了!
牛鹏坐上大轿,他领着府衙的捕头鹰眼铁七,直奔佘山县。张斌听说府台大人亲自驾到,他早早地就来到了十里长亭,迎候府台大人呢。
张县令给牛府台见过礼,牛鹏客气几句后,话题一转,就直问案子。张斌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呃呃”地说道:“卑职无能,令这两桩案子至今未破。可是这两桩案子,真的是太血腥和诡异了!”
第一桩案子发生在佘山脚下的马家窝棚村,死的人是一个猎户。马家窝棚村距离十里长亭不远,鹰眼铁七在一边低声道:“两位大人,铁某想去看一下凶案现场!”
张县令安排手下,领着鹰眼铁七先去勘察凶案的现场,他则领着牛府台,到县衙歇息去了。一个时辰后,勘察凶案现场的鹰眼铁七这才回到了县衙。
马家窝棚村那个被害的猎户姓刘,刘猎户的喉管竟被凶手活生生地咬断了,他家屋内的墙壁上,满是飞溅的鲜血。
另外一个被害者是县衙里的赵师爷,赵师爷三天前起夜,后脑被一块飞石击中,他惨死在厕所里后,死者的一张脸,竟被凶手抓得稀烂。
现在正值冬天,张县令为了保留破案线索,这两个人的尸体他并没有叫苦主入殓,而是停放在县衙后面的地窖中。牛府台为了尽快破案,他非要和鹰眼铁七查验尸体去,可是牛府台刚走进地窖,他看着殓床上那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便“哇”的一声,吐了个翻江倒海。
张县令急忙把牛府台扶出了地窖,牛府台一边喘气,一边叫道:“我一定要揪出这个凶手!”半个时辰后,鹰眼铁七这才面色凝重地从地窖里走了出来。
牛府台一问鹰眼铁七,是否找到了破案的线索,鹰眼铁七一伸手,只见他的手掌上,赫然有三根白毛。这三根白毛,就是他在死者的身上发现的。
牛府台点了点头道:“可见这凶手的年纪一定很大!”
鹰眼铁七却连连摇头,这三根白毛,根本就不像是人类的,而是动物身上的长毛。张县令和牛府台听鹰眼铁七说完,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找不到凶手,原来这凶手竟不是人类!
当晚,牛府台就被安排在县衙最好的上房住下,可是他刚倒到枕头上,眼前便是刘猎户和赵师爷血肉模糊的尸体。窗外夜色昏暗,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还有一声声野兽的凄叫声传来,牛府台辗转反侧,一直折腾到了半夜,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牛府台刚刚睡着,就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了。他披衣下地,打开门一看,竟是鹰眼铁七,牛府台眉头紧皱,不满地道:“什么事?”
鹰眼铁七压低嗓音:“大人,跟我来!”
二、恶猿伤人
牛府台穿好了衣服,他跟在鹰眼铁七的身后,一路躲避着县衙里巡夜的侍卫,两个人最后来到了后花园中。
县衙后花园的假山后,建有三间坚固的青砖房,青砖房的窗户上,还镶着手指粗细的铁条,牛府台隐身在假山后,他伸头正往青砖房的方向查看动静,可是没看两眼,就见青砖房的黑影子里,突然蹿出了两个看守,这两个人冲着牛府台喝道——谁,出来!
鹰眼铁七鬼影子一样扑了上去,他飞起双掌“啪啪”两声,便将这两个看守击昏在地。鹰眼铁七果真武功高强,他伸手一拗,只听“咔嚓”一声,那门上的铁锁便掉落于地。
鹰眼铁七抬手打开了房门,他还没等走进屋子,就听里面先是“哗啦啦”的一阵铁链子响,接着便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牛府台被这声尖叫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鹰眼铁七急忙摸出了火折子,借着火折子的亮光,他终于看清,在青砖房里的石锁上,竟用铁链子锁着一只通体白毛的猿猴。这只猿猴,身高五尺,体态婀娜,如果它不是生着一身的白毛,即使一个红遍京城的舞女,也没有它的体态柔美漂亮。
这种猿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舞姬猿。舞姬猿如果经过训练,可以舞出人世间最为曼妙的舞蹈,舞姬猿实在是千金难求的猿中珍品。
鹰眼铁七还没等看个仔细,就听青砖房的瓦脊上又传来了一声怪叫,一只体形更大的白猿对着鹰眼铁七便飞扑了下来,鹰眼铁七虽然武功高强,擒贼无数,可是他还真的没和凶猿之类的动物交过手,这只白猿是一只雄性的猿猴,它身体灵活,快逾闪电,十只钢钩子一样的猴爪,冲着鹰眼铁七便抓了过来。
这只雄猿双爪乱舞,竟将鹰眼铁七的身上抓出了十几道血口子。鹰眼铁七最后抽出了护身的铁尺,铁尺翻飞,这才扳回了劣势,呼呼带风的铁尺只打得这只雄猿连声怪叫,雄猿一见不能取胜,最后尖啼数声,翻墙逃走了。
县衙里巡夜的侍卫们听到了打斗之声,他们口中乱喊着抓贼。一个个直向青砖房的方向飞跑了过来。当张县令来到后花园的时候,牛府台一脸怒气,他站在青砖房前,用手指屋内锁着的白猿,叫道:“张县令,你干的好事!”
县衙里豢养的这只舞姬猿,就是那两桩血案的元凶呀!
张县令听牛府台讲完,他呃呃地道:“这只舞姬猿我养了能有半年的时间,它平时都被铁链锁着,怎么可能会溜出来行凶呢?”
牛府台对鹰眼铁七一摆手,道:“铁七,你把案情的经过讲给张县令吧!”
舞姬猿共分雌雄两种,雌猿善舞,而雄猿极其凶恶,张猎户在打猎的时候,他用毒箭暗算了雌猿,并偷偷地将昏迷的雌猿献给了张县令,那雄猿怎肯罢休?它在一天半夜的时分,嗅着味道,潜进了张猎户住的屋子,雄猿张开生满獠牙的大嘴,对着张猎户的脖子就是一口……这就是第一桩命案的经过。
雌猿被张县令关到了县衙的后院,那只雄猿在一个月之前才找到了县衙,可是因为县衙防卫森严,它准备营救自己配偶的计划却屡屡失败了,三天前,雄猿凶性大发,它抡起了一块石头砸昏了赵师爷,最后又丧心病狂地抓烂了赵师爷的一张脸。
张县令听鹰眼铁七讲完两桩血案的前因后果,他后悔地连连跺脚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呢?”
牛府台叹了一口气说道:“张县令,正所谓不知者不怪嘛,你拿出一笔银子,安抚一下两桩血案的苦主,这只舞姬猿,就由本大人替你处理好了!”
三、终极真相
牛府台命鹰眼铁七将舞姬猿装在铁笼子里,然后一行人回到了蓟州府。回到府衙后,鹰眼铁七按照牛府台的吩咐,取来了一套舞女的衣服,强行给白猿穿戴而上,随着笙管笛箫的伴奏声响起,那只舞姬猿果然开始翩翩起舞。看着舞姬猿行云流水,曼妙异常的舞姿,牛府台兴奋得呵呵大笑。
再过两个月,就是梁师成的寿辰了,牛府台正愁没有什么像样的寿礼呢,现在有了舞姬猿这个活宝,梁师成一定高兴,只要梁师成满意,他顶上的官帽子就能换一个更大的了!
牛府台当即叮嘱鹰眼铁七,叫他找来能工巧匠,给舞姬猿定做一张美女的面具,然后派专人每天对舞姬猿严加训练,牛府台打定主意,他一定要在梁师成的寿诞之日,给老岳父一个惊喜。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这天晚上,那只舞姬猿戴着美女的面具,一只毛足被铁链锁在厅中的石锁上,它正长袖飘飘,衣袂飞扬地给牛府台献舞呢,就听门外一阵大乱,竟是牛府台的老婆一路打了进来。
梁师成是个太监出身,自然不会有女儿,可是他为了培养自己的死党和羽翼,竟认了十几个干闺女,牛府台的老婆牛桂花就是梁师成非常得宠的干女儿之一。
牛府台这些日子忙于训练舞姬猿,冷落了牛桂花,牛桂花还以为牛府台背着她,偷偷在府中养了一个漂亮的舞女,她便连哭带叫,领着丫环们兴师问罪来了。
牛府台一见撒泼的牛桂花,他一边作揖,一边连叫“姑奶奶饶命”,牛桂花一把揪住了牛府台的耳朵,叫道:“你竟敢背着我弄来了一个小妖精,老娘我不活了,我要回京,我要到父亲那里,告你这个负心汉一状!”
牛府台一边讨饶,一边讲出了实情,牛桂花一听舞姬猿这三个字,也是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一只猴子会跳舞,那还要舞女做什么?
牛府台急忙把牛桂花让到了旁边的座位中,一边给她敲肩捶背,一边叫她欣赏舞姬猿的舞蹈,那只跳舞的舞姬猿一见牛府台不再看它跳舞,反而对牛桂花大献殷勤,不由得醋意大发,它尖叫一声,毛足上拖着两百斤重的石锁,猛地扑向了牛桂花。
牛桂花的一张脸几乎被舞姬猿撕烂,她倒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了。牛府台被发疯的舞姬猿吓得连连怪叫道:“铁七,铁七,赶快把它擒下!”鹰眼铁七最后挥动铁尺,将舞姬猿击昏于地,可是牛桂花因为流血过多,最终也咽气了。
舞姬猿可以跳舞不假,可是它却极其善妒,牛府台向牛桂花大献殷勤,竟然要了牛桂花的性命。牛府台看着死状很惨的牛桂花,真是欲哭无泪。没有办法,他只得修书一封,把事情的前后经过禀明了梁师成。
梁师成一听自己的干女儿毙命,心疼得他也是一个劲地捶胸顿足,三天之后,他竟然领着一众亲随,骑马来到了蓟州府。牛府台迎出了六十里,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连声请罪。
梁师成一把拉起了牛府台,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不关你的事,怪只怪桂花她命浅福薄呀!”
梁师成来到蓟州府,他只是在牛桂花的灵柩前匆匆地看了一眼,便道:“牛鹏,你带我去见一见那只伤人的舞姬猿!”
虽然还有一个月就到梁师成的寿诞之日了,可是当今天子宋徽宗的寿诞还有半个月就要到了。舞姬猿堪称活宝,那是献与天子的最合适的寿礼呀!
牛府台提心吊胆,他原以为梁师成一定不会轻饶了自己,可是他一听梁师成打的小算盘,牛府台悬在喉咙眼里的那颗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
鹰眼铁七押着舞姬猿来到了前厅,并当着梁师成的面,将它尖利的爪尖,全部剪掉了。梁师成看着舞姬猿翩跹地跳起了令人惊艳的舞蹈,高兴得他端着酒杯,一个劲地喊好!
舞姬猿的舞蹈只跳到了一半,就听厅外响起了一声雄猿的尖叫,随着一把沙石打了进来,厅中的灯烛顿时全部熄灭。
烛光熄灭后,就见两扇窗子被打开,一个白影子“嗖”地飞了进来。鹰眼铁七抽出铁尺,大声叫道:“打!”
鹰眼铁七手中的铁尺击中那个白影子的时候,他才知道上当,那个白影子,竟是一个白布裹着的稻草人,他还没等纵身过去,保护梁师成,就听黑暗中的梁师成大吼一声道:“该死的刺客,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随着厅中的灯烛被重新点亮,就见梁师成贴身的八名侍卫们手里紧握着一面渔网,渔网已经网中了一只白猿!
鹰眼铁七举着灯烛仔细一看那只白猿,不由得“啊”了一声,这只白猿根本就是个西贝货,伪装成白猿的刺客就是张斌张县令!
梁师成老奸巨猾,他听说牛桂花被舞姬猿抓死,便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他急忙命令手下去查,经过详查,他才知道,张斌张县令竟是原来朝廷吏部尚书张倘的儿子,张倘因为不肯和梁师成同流合污,早在十年前就被梁师成害死了。
很显然,张斌是用两桩血案为诱饵,将那牛府台吸引到佘山县,牛鹏发现舞姬猿就顺理成章了。舞姬猿被牛府台带回蓟州府,必然会引起牛桂花的嫉妒,一旦牛府台对着牛桂花大献殷勤,舞姬猿一定会醋意大发,抓死牛桂花也就是必然的结果。梁师成现在正为钦宗天子的寿礼苦恼呢,他听到了舞姬猿的消息,绝对会以奔丧的理由来到蓟州府,将舞姬猿据为己有。
张斌武功甚高,他那文官的形象完全是伪装的。梁师成来到蓟州府,他假扮雄猿,刺杀梁师成的计划才会成功。谁料想梁师成实在阴险,他竟然暗中埋伏下了八名侍卫,然后用渔网之计,擒住了张斌。
张斌被梁师成手下的侍卫用牛筋牢牢地绑了起来,张斌仰天长叹道:“我死不足惜,只可惜为了这次刺杀,自尽身亡的张猎户和赵师爷呀!”
张猎户和赵师爷也是恨极了梁师成这个大奸臣,他们为了保证刺杀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不惜杀身成仁,先后自尽。
梁师成冷笑道:“张斌,你很喜欢作白猿吗?那么今晚我就把你的皮剥掉,然后将你穿着的白猿皮,紧贴到你的身上,让舍生取义的张县令能在下一个转世轮回中,当一回猿类吧!”
梁师成的护卫们应了一声,他们拔出锋利的匕首,便要对张斌下手,张斌猛地一张口,一股血箭冲着梁师成的面门便喷了过去。
张斌竟用牙齿将自己的舌头咬断了,他这一股血箭喷得梁师成满头满脸都是鲜血。梁师成的护卫们害怕张斌还有什么危险的举动,八个人七手八脚,急忙将张斌按倒在了地上。
那只跳舞的舞姬猿一看梁师成的头脸突然变红,它狂叫一声,状如疯癫,脚上的铁链子被“咔”的一下扯断了,舞姬猿猛扑上去,张开大嘴,用嘴里的尖牙对着梁师成的脖子就狠狠地咬了下去。
舞姬猿见到血人,便会撕咬,这才是张斌最终的刺杀计划。看今天的成果,张斌总算没有白费心血!
尾声
舞姬猿最后被梁师成的侍卫们杀死,梁师成也被舞姬猿咬成了重伤。梁师成秘密回京后,暗中向钦宗天子请了一个月的病假,躲在府中,蛰伏养伤去了。
众位大臣们借着这个机会,一起上本弹劾梁师成,梁师成重伤在身,想要指挥自己的党羽反击,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面对梁师成贪墨卖官等等的确凿证据,钦宗天子盛怒之下,传了一道圣旨,梁师成被贬为彰化军节度副使,由开封府“保护”到任。梁师成行到八角镇时,他听着附近山上的猿啼之声,忧从中来。他一夜辗转未眠,思前想后,觉得此去彰化必定是凶多吉少,与其被人杀死,还不如自己了断。最后他牙一咬,来了个悬梁自尽,总算了结了他肮脏奸诈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