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陈晓飞预料的是,这一次他的依靠,不仅只有参天鉴,还有一个女人,一个陈晓飞现在用参天鉴也看不透她内心的女人,庄梦影。
第二天,陈晓飞刚刚来到洪字班,庄梦影便已在门口等他,随后两人向洪五请了一下假,便在洪字班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走出了洪字班。
柳溪亭今天并没有来洪字班上课,想来正在家中,想尽所有办法、竭尽全力为那场生死荣辱之战,做准备。
更出人意料的是,庄梦影竟直接带着陈晓飞走到了学院的后方,那是老师们的修炼和住宿地。
途中,庄梦影简略地向陈晓飞说了几句,她已经把陈祥的事情向她爷爷,也即是院长庄严大略说了一遍,陈祥若是出现危险,她爷爷必定会相救,让陈晓飞不用担心。
她说得很简略,既不波澜起伏,言辞又很朴素,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一般,但陈晓飞深知,为了这件事,她必定耗费了极大的心力。
在学院中走动,身边依旧不乏指指点点的人,一个受人屈辱和废材和一个让人不得不仰视的天才美少女,这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无视身周围观的人,庄梦影带着陈晓飞直接走到了学院的最后面,学院的最后面正是老师的居所。
青华学院中老师的住所说不上华丽,但也绝对不寒酸,一栋栋阁楼极为精致典雅,里面花木林立,争奇斗艳,更有假山湖泊点缀其间,风景颇为秀丽,这毕竟是整个青华城最重要的两个地方之一,陈晓飞甚至可以感觉到其中充斥着充沛的心力。
庄梦影带着陈晓飞和陈祥,穿过阁楼花园,径直来到了一处绿色小屋前。这小屋颇为破败,灰色的砖墙仿佛饱经风霜的老人,满是岁月的痕迹,这样一栋小屋,在整个清幽淡雅的教师宿舍中,显出一种逼人的诡异。
“这是?”陈晓飞望了眼门上布满了灰尘和蛛网的小屋,问道。
“这是已退休的时宜民老师的住所。”庄梦影微微一笑。
陈晓飞点了点头,面上却并无丝毫波澜。
“你没听说过时宜民老师?”庄梦影奇怪道。
“真没听说过,”陈晓飞笑了笑道:“我是一个笨鸟,总该先飞的,所以这两年来,除了练习剑法,便是研究五圣经典,对学校其他事宜实在知道的不多。”
“你没听说过我,我却早已听说过你了。”一个声音忽然自阁楼内传出,声音有些飘渺,仿佛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
陈晓飞循声望去,就看见阁楼的大门缓缓打开,洒落几点灰尘,惊飞几只正在墙角织网的蜘蛛,一个一身青衫的中年男子自屋中翩然走了出来,他似是走过来的,又似是飘过来的,速度极慢,但陈晓飞清楚地看见他身上甚至脚上,并没有惹一点尘埃,这人绝对是一个高手,而且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庄梦影闻声急忙施礼道:“时老师,您好。”
“庄姑娘,你更好。”时宜民答了一句略为古怪的话,那张看起来极为清秀,却偏偏早生华发的脸上,隐隐有点揶揄的笑意。
伴随他的这句话,庄梦影的脸色忽而古怪地红了一下,急忙转过头,向陈晓飞介绍道:“这就是咱们青华学院的时宜民老师,时宜民老师在青华学院中任教三十余载,桃李遍天下,一身修为在整个青华城中都是屈指可数,近十年来,闭关潜心修炼,不理世事,估计在整个青华城中已是罕有对手了。”
“没有,你这小妮子莫要取笑我,”时宜民苦笑一声,随即低声道:“天意难测,天心难猜,情天九劫,博大精深,难猜难测,时至今日,我白活了六七十年,却连自己的本心都还不知道。”
他这句话说完,陈晓飞心中猛地一惊,他原本以为,这时宜民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老师,修为不过在武士境界。但听他所言,分明已达到了武师境界,而且是九级武师!
情天九劫第一劫是“正心劫”,乃是武师、道师进阶成为武灵、道灵,所必须要渡过的一劫,在陈晓飞的意识中,若是能渡过正心劫,成为武灵,那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据说在整个青华城中,只有主管教化的青华学院院长和主管军政的青华城主、青华校尉三人才达到了武灵、道灵的修为。
这时宜民既然是九段武师境界,实力绝对在青华城中屈指可数,应该是跺一下脚,青华城便会颤一颤的人物,只不知自己何时才能成为他那样的大人物,想必那时,就再也没人敢欺负娘和祥子了。
陈晓飞正在失神之际,忽听见一个声音道:“你这孩子,若能脚踏实地,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陈晓飞抬起头,就看见时宜民正在打量着自己,眼中满是惊喜赞赏之意,那眼神,就像是一个平生庸庸碌碌的弥留之际的老人,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激情和热血。
“谢谢时老师夸奖。”陈晓飞不卑不亢答道。
就在这时,陈晓飞忽然觉得身子一轻,整个身子都被似心力裹住,直直飘了起来,刹那间竟直接飘进了那间破败小屋之中。
这心力好舒服,仿佛在滋润着人身上的没一个毛孔,完全没有寻常心力带来的压力——果然不愧是即将尽皆武灵的九段武师!
陈晓飞重新脚踏实地的时候,他已身处在那间小屋中,小屋大门已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陈晓飞心中一惊,便看见屋顶上空忽然出现了一个亮点,这亮点乃是一点火星,火星飞速变大,眨眼间便如一盏悬挂在屋顶的明灯。
在火焰的照耀下,陈晓飞发现庄梦影依旧站在自己身旁,而时宜民则正望着头顶上的那点火焰——这火焰显然是时宜民用心力弄出来的。
“刚才有人可能想对你们图谋不轨,所以我才将你们请进屋子里。”时宜民面对着陈晓飞道,他当然可以断定,在这青华城中绝没有几个人敢对庄梦影图谋不轨,那无异于老虎嘴里拔牙。
“大概是看我这穷小子不顺眼吧”,陈晓飞问道:“时老师,您是如何看出来的?”
“真正的高手,可以知人心,识天机”,时宜民轻叹了口气,鬓边白发,愈发显得苍老,道:“我这一生,虽然可能没机会得窥大道,但总算将这一生献给了修行,多少略通一点皮毛,观行辨色,总能看得出一点端倪的,说吧,你惹了谁?”
“一个纨绔子弟罢了。”陈晓飞并不打算将自己和柳溪亭的恩怨告诉时宜民,多年来的孤苦和屈辱,早已养成了他打破门牙往肚里咽的性情。
“一个纨绔之弟罢了?”时宜民笑容带着些深意,道:“你若是再过几年,也许就会明白,这世上除了丧心病狂的枭雄,便数纨绔子弟最可怕了。”
时宜民补充道:“他们不知轻重,只知喜恶,不知善恶,不敬天地,自以为是,终有一天会受到天谴的,终究是太过无知,若他们了解一星半点情天九劫的神奇,想来便会明白一点这天地的浩渺和神奇,这一生的厚重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