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飞望着庄梦影那双让他不忍拒绝的、至诚的脸,又看了一眼始终让他心痛的陈祥的憨憨傻傻的脸,然后他接过那张连心符,舔了下有些干涩的嘴唇,轻声道:“谢谢你,梦影。”
“晓飞,你客气了,爷爷若是知道我这张连心符是为了保护一个有‘鉴情不止’天赋的人,也肯定会赞同的。”庄梦影轻轻叹口气道:“我爷爷主管一方教化,倘若在他治下,真的遗漏了一个具备决定天赋的人才,他心里一定会很不好过。”
“无论如何,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及祥子的照顾,一切的一切,我陈晓飞必定会永远记在心里的。”说完,陈晓飞便不再与庄梦影客气,径自将那张“连心符”交给陈祥。
“连心符”一到陈祥手中,立刻便化为一片五彩流光散开,布满陈祥周身,片刻左右方才烟消云散。
“千里之外,便可知人冷暖、安危,”这是“连心符”的威力,这就是心修的通天神通?但,我何时何日,方才能够治好祥子的病呢?
看着流光散去,庄梦影便向陈晓飞告别道:“我且先回去,向爷爷说明祥子及连心符的情况,明天教室再见。”
陈晓飞向她挥手告别,陈祥竟也伸出了宽大的手掌向庄梦影挥手告别。
待得庄梦影的倩影消失在视线里,陈晓飞便和陈祥一起布上了回家的道路。
远远的,离家还有两里地,陈晓飞便已看见了正在四处张望的陈母,焦急而又张皇,全不似一个看惯了一辈子聚散云雨的老人。
陈晓飞拉着陈祥走到陈母身旁,陈母起身作势便要责骂陈祥,陈晓飞急忙拦住。
“晓飞,你也要惯他吗?你惯得了他一时,能够惯得了他一辈子么?这傻孩子,真不会长个心眼,你要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可叫……”陈母的骂声,渐渐减弱,终于满是无奈和悲凉。
陈祥只是畏缩地躲在陈晓飞的身后,脸上神情身上举动,完全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儿状。
“娘,您且先别责骂祥子,有好消息,有天大的好消息。”陈晓飞看着陈母举止神态,心中五味俱全,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在柳府,面对那在青华城翻云覆雨、祸害全城的柳家主人,在洪字班,面对嚣张跋扈的柳溪亭,陈晓飞依然可以泰然自若,但现在,他却控制不住自己,两眼中几乎要滴下泪来。
陈母怔住,她知道陈晓飞绝不是一个冲动任性的少年,也从不说假话,至少从不对自己说假话,那么这好消息、这天大的好消息是什么?
“晓飞,是不是你的修为又增加了?”陈母试探着问道。
“不是,是比这更大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陈晓飞的笑容很温暖。
“那就是你又回到了好班了?”陈母脸色也被陈晓飞的笑容所感染。
“不是,比这更好十倍、百倍、千倍的、天大的好消息。”陈晓飞轻轻一笑道:“这天大的好消息就是,祥子是一个修炼的天才。”
他这一句话说完,陈母立刻呆住了,仿佛被一个凭空出现的闷雷击中,许久说不出话来。
陈晓飞知道她自然是自责,自责自己为何没有让陈祥也去学院测试天赋,自责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为什么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许久,陈母方才开口道:“晓飞,你说,你说我这是不是误了祥子的一辈子?”语声中带着隐隐的啜泣,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显出一种无法言表的颓废和苍老。
“不是您,是我,是我耽误了祥子。”陈晓飞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极为郑重地回答道:“若非我,祥子不会变成这样,若非我,祥子更不会失去了前去学院的机会。最对不起祥子的人是我,一辈子也偿还不了的亏欠。”这句话说完,陈晓飞又看了一眼陈祥,陈祥依旧是一副憨憨傻傻的模样,咧开嘴角微笑,似乎全然听不懂两人的言语。
陈母扭过头,用衣袖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随即笑望着陈晓飞,微笑道:“不关你事的,晓飞,你是一个真正的懂事的好孩子,祥子即使有天赋,但他如今这般模样,又怎能修行,即使真的勉强进入了青华学院,想来在学院里也绝不会好过,倒不如如今这般胡乱的开心一辈子。”她这一句自然是安慰陈晓飞,但仍然掩不住语气中那点强颜欢笑之意——也许没有人可以掩饰住。
陈晓飞点了点头,使劲道:“娘,你放心,这一辈子,您就是我的亲娘,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我也必定要弥补自己对祥子的亏欠,必定!”
陈母笑了笑,道:“不碍事的,晓飞,你能有这份心,娘这一辈子就没有白活,对了,你们一定饿了,我去给你们做饭去先。”说着,陈母便要向厨房走去。
陈晓飞轻轻唤了一声“娘”,道:“娘,你和祥子先在这里好好过,等过几天,我就去请示下学院的领导,关于祥子进入学院的事宜。”
这一顿饭,陈母多炒了两个菜,陈晓飞吃得极为尽兴,陈祥一如既往的尽兴。
陈晓飞自然没有将自己三日之后与柳溪亭的生死决斗告诉陈母,虽然他自己忧心忡忡,但他实在不想让陈母担心。
三日后的决战,绝对是一场无比艰险的决战,一个七级心力对战一个八级心力的武童,一个只会最普通武技、拿着最寻常武器的七级武童,对战一个拿着宝剑精通诸多高阶武技的八级武童,一个隐忍坚毅的穷小子对阵一个嚣张跋扈的大家公子。
种种的巨大差距,这场决斗的结果,一百个人中至少会有九十九个断定,柳溪亭会赢,这几乎已是不可辨驳的事实。
嚼着馒头,夹着豆皮,陈晓飞那双眼中忽然闪过了一抹奇特的笑意,像是戏虐,又像是自嘲,又像是感叹天地之可笑。
“参天鉴,这一次我全看你的了,若你真是我千世情劫修来的福气,我情愿这一世便耗光,为了娘,为了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