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只道姚雁儿如今也是怕了,再几句软话下来,姚雁儿必定应承。
谁想姚雁儿轻轻抬起头,脸上哪里有一丝半点畏惧之色?实在是出乎玉氏与贺氏意料之外。
姚雁儿眼波流转,方才道:“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侯爷在外头做什么,我也实在不好干涉。”
她非但将贺氏玉氏一口拒绝,话语之中隐隐还有讽刺的味道。如今贺氏既然已经守寡,论礼数,也该顺着儿子,哪里有这般闹腾的?故此姚雁儿这样子的一番话,实在是在讽刺贺氏不知道礼数。
贺氏先是一怔,回过味来心中更是翻起了滔天怒火:“我不要活了,如今竟有做媳妇儿的说起婆婆的不是。你原是伯爵府出身,你原是身份尊贵,我也是管不住你了。纳兰音,你入门几年,没有儿子,身子不好,又不肯给我这个婆婆请安,我哪里委屈过你?也是念着你做儿媳妇不容易,便从无半分怪罪。料不到你竟然是这样子一个戳人心窝子的。这样媳妇,我要不起,我们侯府也侍候不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既已犯了七出之条,由不得你轻狂,只得休了你!”
玉氏也是面色难看,蛋也生不出一个,又不肯听话,真将她休了才好!
姚雁儿容色仍然也是静静的,却不见半分惶恐之色。便在此刻,外头一个声音却是响起:“母亲说要休了谁?”
那嗓音沉沉的,静静的,似乎能沉到人心底。
姚雁儿眼皮微微一抬,恰好瞧见李竟进门,不知怎么的,心里却也是一安。
李竟于她,原本只是一个陌生人,甚至只是自己一个依靠而已。可是她却是相信,自己如今这个丈夫,骨子是硬的,心思也是清楚的,甚至值得放心当个依靠。
眼见碎掉的茶杯,李竟面色也变了变。随即一道人影也在李竟身后出身,竟是李越。李越目光微微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他那略显邪气的眼,却禁不住扫向了姚雁儿。姚雁儿目光是柔顺凝定的,只那白腻透红的粉嫩脸颊,尖尖的下巴,却隐隐透出了一股淡淡的狐媚味道。可真是个天生的尤物!娘也是得,什么也都是大哥不是,怎么就来为难这个美貌的尤物?
玉氏在一边极感慨说道:“大伯,只因大嫂处处冲撞,也难怪娘这般动怒。”
她不信,李竟还不敬一个孝字。再者李竟若真不重孝,也不会处处让贺氏三分了,比如这侯府公中财物,可是拿捏在二房手里。
李竟却似恍然未闻,似没听到一半,只伸出手,轻轻擦去了姚雁儿脸颊上水珠:“这裙子湿了,便去换了,你身子原就不好。”
他手指动作也并不轻佻,且两人本是夫妻,便是更亲密的事也做过。只姚雁儿却分明觉得,触手之处,仿若火烧,触得肌肤生霞。
姚雁儿再次轻轻垂下头去:“妾身可没有这般纤弱。”
再者自己裙儿也只是湿了一块,不算什么了不得的。
两人原也没有人前十分亲密,却不知不觉,有一股淡淡暧昧。
贺氏瞧在眼里,竟也觉得心堵,不觉提了嗓音道:“大郎我原忍着不说,如今却也是要提点你一二了。如今你连个嫡出之子也没有,且你那媳妇也是个不孝顺的。她身子骨弱,没办法替李家生儿育女,为了咱们李家香火,我做主替你休了,另外再选个好的。”
李竟单手负在腰后,他身材本是欣长的,腰儿也是细细的,这么站着,就是透出一股鲜活气儿。闻言,李竟只淡淡说道:“如今虽没有,以后总是有的,总是宿着,难道会没有。”
姚雁儿面颊红晕若霞,宛如三月的桃花,一片蒸腾,越发艳丽动人。如今姚雁儿站在了李竟跟前,却也仿若金童玉女,十分相衬。甚至贺氏也是瞧得一呆,竟也料不到李竟会这般回答。她这个儿子,是从小被丈夫扔到别处教导得,故此一贯也跟贺氏不亲近。只是在贺氏印象中,李竟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仿佛都不上心。虽贺氏一贯宠爱幺儿,此刻心中竟有一丝自己也预料不到的酸楚和嫉妒。
贺氏抓着手里紫檀木佛珠,便是佛祖保佑,也不能让自己心里安宁。
“你就不肯替李家香火着想——”
李竟却没有回话意思,倒是让贺氏无可奈何得紧。若李竟不肯,自己这个当娘的再闹,姚雁儿也是那个稳稳当当的侯夫人。念及幺儿,贺氏也是压下了心中火气,怜爱无限的看了李越一眼,心中对大儿的不喜也增了一分。
贺氏冷冷的哼了一声:“你屋里事情我竟然管不得了?如今你这个当兄长的,总是要为弟弟考虑几分。诚王府那边,可是个天大的提携机会。”
说到了这里,贺氏一双眼也是亮了起来:“你以为娘真是不懂,要谋那禁军统领位置,自也是不甚容易。只诚王府透了口风,也不图别的,只要你亲近一二,便肯提携二郎。你不过人前多说几句话,便能为二郎赚一个前程,这也是极容易的事情。”
“你媳妇儿不懂,我也不去说她。只你也知道,结交世族,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朝中权贵,与世族结交的也不知道多少?若这算忌讳,那也是法不责众,又算什么?别的不说,便是皇族本身,也多有和世族亲好的。如老诚王,还不是娶了唐家的女儿。便是你媳妇,也算有些世族血统。如今宫里得宠的秦妃,那也是秦家女儿。皇上还透了好几次的口风,要将最得宠的十公主许给秦家美郎君秦渊。你便面上和世家亲好些,送一张举荐的折子,无论成还是不成,都是得益的。为娘也不是糊涂的,难道不知道疼儿子,不知道为了你好?”
贺氏这样子一番话,倒是说得有那么几分的条理。
如今贺氏只拿眼瞧着李竟,心里也是有几分把握的。
大儿媳妇虽不知道,贺氏心里却是有几分底气的。这个大儿子,虽然不亲自己,却也极少驳回自己要求。只是幺儿的孝顺,那是从心里透出来,大儿哪里有幺儿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