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音儿愿随你离开,下个月,我就要嫁入昌平侯府了。”那荷花池边,月色下,少女双目含泪,只顾瞧着眼前那道如雪身影。
姚雁儿仿佛被禁锢在这女子身子里,只随她动作,抬起头,将那男子面容尽收眼底。是个极倨傲骄傲,瞧着便极高贵的男子。那衣衫打扮,看着就透出了几分世族古风。可是那眼,却透出了不屑,甚至有几分轻蔑。仿佛这样子的绝色,这样子凄苦,竟然不值得他半点动心。
姚雁儿知自己是被魇住了,只这个梦不是自己梦魇,而是原主纳兰音的。她内心之中泛起了一阵阵的惊涛骇浪,那个守礼懦弱的纳兰音,竟然私下去见外男?如今胸中那股酸楚,阵阵犹如刀割,让姚雁儿极是不适。
“奔者为妾,我自是知道的。”姚雁儿只听着自己说道:“只我宁可高门妾,不为寒门妾。那个李竟,只是得圣恩而沐宠的莽夫,虽是什么新贵,却连半点世家贵气也无。表哥,我只盼能在你身边服侍你。”
姚雁儿听得心里抽了一下,错了错了,她一开始便弄错了。不是李竟冷待妻子,是纳兰音从一开始便打心底里瞧不上自己丈夫。
“既然如此,表妹为何不去死呢?”一道冰冷微凉的嗓音却是在姚雁儿耳边响起,竟自透出了几分戏谑。她喉头一片腥甜,一缕鲜血顺着唇角溢出,鲜艳灿烂。她只瞧着那个男人,月色透在眼里,静静瞧着自己,竟无一丝慌乱怜惜,只仿佛瞧着什么有趣之事。他拂袖而去,姿态优雅,浑然不顾犯病了的纳兰音在地上垂死挣扎,只徒留一地鲜红凌乱,仿佛雨后散落花瓣,柔弱而堪怜。
姚雁儿蓦然惊醒,才发觉自己躺在床上,身上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衫。红绫在一边侍候,亦是欢喜:“天见可怜,夫人总算是醒了。”
且又送了一盏安神的茶,送姚雁儿吃了。姚雁儿眼里却也是泛起了几许迷蒙的光彩,就在刚才,纳兰音的那些个记忆,竟然一下涌起她的脑海。虽这些片段还是有些凌乱的,却足以让姚雁儿心惊。
姚雁儿容色木木的,却是惊魂未定的样子。萧玉心下却不痛快,只说到:“要说你身子骨本也是不好的,原不该多弄些个事情出来折腾。”
如今姚雁儿脸白白的,惨白得跟纸一样,可那样子瞧来仍是极好看的,甚至有几分病西施的味道。就是这种妖妖娆娆的模样,让萧玉很瞧不上,心里也不痛快。这股子狐媚劲儿,看着就是小家子气。且她犯病了,自己这个做娘的也不得不来陪一二,免得别人瞧着,还说自己不慈。
这高门圈子里的弯弯道道,萧玉可是极熟悉的,有时便是只说错一句话,便落个话柄,坏了名声。
萧玉轻轻抿了口茶水:“也是我不好,小时候你身子不好,我将你送去庙里面祈福,只盼能佑你一二。也就因为如此,方才对你疏于管教,让你行事多有不妥之处。”
她对这个女儿,可是费了不少心,可是总教导不好,教不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萧玉心里也是禁不住有些犯堵,很有些不快。
姚雁儿心里轻轻一笑,萧玉哪里教不好女儿,简直教导得太好了些。纳兰音成了萧玉想要的样子,性子柔弱,懦弱,绝不敢张扬什么。明明一张好面容,美得跟什么似的,却并没有让纳兰音更加自信些,反而认为自己出落成这种样子,显得不够端庄大气。大气?真要长成跟萧玉一张饼脸才叫大气?
且平日行事,纳兰音可是将萧玉的话记在心上,当成圣旨似的。萧玉因为样子不好,纳兰明又是个花的,故此萧玉最大得意处,是她防住了小妾,自己等了三年,才生了儿子,且这个儿子还是个嫡出长子。就靠着这个儿子,萧玉在纳兰家的地位方才是稳如泰山。
而纳兰音见自己生不出孩子,就顿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处处被人糟蹋欺压。明明她身份是尊贵的,手中钱财是丰厚的,丈夫也不是那等拧不清的性子。可她偏偏却也是活得极为懦弱凄苦。
再者萧玉出自五姓子,自诩世家大族的嫡出之女,那是十分看重自己家世。只因萧玉成日在女儿跟前念叨什么勋贵寒门,惹得纳兰音心里瞧不上李竟,甚至宁可成为勋贵妾室。
真是个糊涂的!
这女人要有选择,怎么就肯为妾?亏得那男人是无情的,无情得让纳兰音逃过一劫。却也让纳兰音犯病,险险就死了。而纳兰音嫁过去了后,更因为这件事情成为心结,生恐哪里被揭破出来,自己便名声扫地了。而这一切,还不是源于萧玉的洗脑,让纳兰音心中就是认定,成为世家子的一个妾,也比当朝新贵的正妻要好些!
萧玉说了一番话,只见姚雁儿神色是淡淡的,也并无十分动容的样子,心里也是觉得没趣儿。萧玉话也不肯说了,顿时住了口。这个女儿,实在也不是个好的,枉费自己还要为她动心思,现在还教导她几分。朽木不可雕,自己也不乐意理会了。且看以后李竟要是冷落了她,再看这个女儿如何。
“你既已无事,我便与你妹妹先去了。免得失了礼数,落了王府面子。”
纳兰羽与纳兰秀两个也是没有走,只在外边休息。毕竟是亲姐妹,这大姐姐要是犯了病,这两个妹妹还在外边跟人说话聊天,难免会让人觉得,这两个姑娘心思不够慈和。
姚雁儿懒得应付,只轻轻点点头。萧玉只当她身子不好,也并无十分在意。
红绫心中不快,为自家姑娘不平,却也是实在不好说什么。要说伯爵夫人,也实在是太过了些。姚雁儿犯了病,却不说些安慰温柔的话,只顾着训斥,也不问姚雁儿身体如何。至于二小姐三小姐,那可更是过了。说是陪着自家大姐,连屋子也没有进,生怕过了病气过去。红绫虽然是伯爵府里出来的,不过原本是伯爵府老夫人院子里的人,故此心里也不偏向如今这位伯爵夫人。
“夫人若身子不适,不偌我们还是回去,请个大夫来瞧瞧。老夫人也来了,我们便是走了,也不算如何失礼。”红绫对姚雁儿说道,心里也是十分担心姚雁儿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