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昕一路牵着步倾城往城中走去,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为这两人交握的手送来鄙夷的眼神。
步倾城微微敛了眸光,有些不舍的想要离开夜昕的手。
夜昕感觉到手上挣扎的力道,转过头来看了看他,知道他所想,笑了笑道:“倾城不喜欢我这样牵着你吗?”
步倾城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绝美的容颜上红晕漫开,讷讷不语。
“倾城,喜欢就不要放手,人都是只为自己而活的,为他人而活太累太不值。所以你大可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夜昕笑着摇了摇头,牵着他的手又紧了紧。她很喜欢这样牵着他,这感觉就像一种责任,需要给他一个稳定的生活,给他一个没有风雨的温室。无关情爱,却愿意这样牵着他走过繁华,看尽灯花。
“可是——”步倾城将半边脸隐在晚间的灯火中,眸光明灭,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不舍这双明明不是“她”的手,为何还会受到她的蛊惑,恋上她那嘴角舒心的笑容。
夜昕看着灯火中他明灭的眸光,微微叹息,被伤害过的心如何能容得下信任?
于是转身用双手执起他的手,认真的看着他,郑重的说道:“倾城,放心的将手交给我,我不会像她那样,为了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将你抛弃。只要你还需要我一日,我便护你一天。”
步倾城一震,抬头看着她。华灯初上,她一袭紫衣在灯火中映衬出修长的身姿,高贵的眉眼用清明的真诚定定的看来,那嘴角噙着的笑容,温柔如许。那一瞬,指尖的温柔颤抖着涌进了他久闭的心门。
任时光荏苒,多少年后他依旧能记得,在那秋将落幕的季节,傍晚的街头,眼前的这个女子,用她清明如许的眸光给他一生承诺:只要你还需要我一日,我便护你一天。
垂眸,他点了点头,微微僵直的手指霎的松了下来,柔柔的落在了她的掌心,然后任她浅笑吟吟的牵着他往那越渐的繁华走去。
心,淡淡的有了涟漪……
在长安街停下,清风明月不过片刻便跑了出来,埋怨的说道:“主子你也不听我们把话说完——”抬头看见站在夜昕身旁的步倾城时,惊愕的张大了嘴,“凤——后!”
“呵呵,清风你迷糊了吧,这哪是凤后,凤后已故。他只是步倾城,以后你们便叫他步公子。”夜昕笑着摇了摇头,转头温柔的对步倾城笑了笑。
步倾城也不禁莞尔,回了夜昕一个温和的笑,赞同的点了点头。从今以后他只是步倾城……
清风自然也是聪明人,于是嘻嘻的笑了笑,然后点头乖巧的道了一声,“步公子好。”
“清风刚才要说什么呢?”夜昕看着胆子越来越结实两兄弟,倒也没有多少责怪,只是依旧笑了笑。
“是这样的,其实午间的时候穹小姐差人来说她有事离开曲州了。”明月略稳重的笑了笑,见夜昕二人交握的手时,暗道看来阁里要添新主子了。
“穹姐姐走了?”夜昕皱了皱眉,最近江湖上颇有暴风雨前的平静似的,让人隐隐不安起来。
几日前炎羽竟然将尘留在了南城独自带着人离开了曲州,行动诡异,让人心生疑虑。
不过略一想,便也舒展开来,能有什么事?江湖中的事大概也弄不到她这里来。
倒是将北雪尘独自留在南城让她略微不放心,暗守的人只见他一人在那里,也没有个下人照顾着,难以想象他平日的生活由谁来打点。这一想越发觉得该去看看他了。
说到底夜昕还是怯弱的。近在咫尺,就算只是朋友也该去叙叙旧的。可她距离上次见北雪尘已经有两月了。自那次吐血而回,她便再也没有勇气走进那城外的小山上。
略一沉思,决定明日便去看他。
次日,夜昕打点了一下生意,然后到专为步倾城布置的小院里和步倾城闲聊一番问了一下生活上的事情后,便收拾整理一番,一个人悠悠的往城南小山去看北雪尘去了。
到了山下,微微提气,掠上小山,一个落身,稳稳的站在了小桥之上。
秋风带着最后的嘶嚎狠狠地刮过,眼前的屋舍吱吱作响。四周光秃秃的,仿佛是在很多年前被人为毁坏过后还没有来得及恢复过来般,古树也只剩下褐色的树干了。
再次站在这小桥之上,看着那安静得没有人气的竹屋,夜昕微微心疼起来。只有他一个人在此处,这秋风萧索里浓浓的凉意若何能让人受得了?
于是蹙眉敛了裙裾,轻轻的走近了竹屋。
轻轻伸手,将门吱的一声推开,一入眼全是苍茫的白色,细看竟日祭奠用的白幡。大堂中有两个灵位,上写:母北雪韵之灵位,父夜吟之灵位。
秋风透过开启的竹门扫来,扬起白幡,发出嗤嗤的声音,只感觉阴风阵阵袭来,让人心里也有了凉意。
“谁!”冷冷的声音带着冬的寒意,一阵疾风扫来,夜昕急速侧旋堪堪躲过袭击,一把抓住来人,“尘,是我!”
北雪尘闻言抬头看向夜昕,清沉的眸光中如远山寒雪掠过湖面,沁心凉意。清冷的双眸隐有泪光,双眼微红,眼角尚有泪痕。白衣胜雪,墨发飞扬,冰玉般的容颜带着遗世独立无人相惜的清冷,就这么脆弱的出现在了夜昕面前。
夜昕微微皱了皱眉,问道:“尘,怎么了?”
北雪尘一扫袖袍从夜昕手中挣脱,静静地背对着她,整个身体都被白色笼罩,修长的手也袅袅的隐在了袖中,本就纤瘦的身姿越加清冷。
夜昕皱眉,他——又清减了。有些心疼的问道:“尘,怎么了?”
北雪尘握了握手心,刚刚哭泣完后的声音带着沙哑,轻轻道:“昕如何来了此处?”
“久未见尘,近来无事,来看看你过得可好。却不想见你清减不少,衣衫又大了。”夜昕平静的话语里带着淡淡的心疼。轻轻叹息一声,终究还是放不下这个清冷的男子……
“晚秋天气总会病一场的,这一病就是十年。”北雪尘说着又忍不住潸然欲泪,十年前的伤痛总让人在梦里也不能释怀,那是怎样惨绝人寰的掠夺与杀戮,金钱与权力的诱惑让人胆寒。
夜昕垂眸,自然知道他所指的便是十年前的那一场纷乱。于是轻声劝慰,“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尘就节哀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丝绢,伸手递给了他。
“若不是为了你夜家,云宫又岂会遭此劫难!”一个冷冷的声音自门外和着疾风而来。
一身玄衣的炎羽飞掠而至,一伸手将丝绢打落,寒眸一掠,“不用你这般假惺惺的安慰!如同当年的假惺惺的恩赐,却用暗招让云宫成为众矢之的一样,这样的做作让人恶心!”
“羽儿!”北雪尘轻喝一声,不赞同的皱了皱眉。
“尘,难道不是吗?当年我没有想通,如今难道也没有想通了吗?皇室永远是最龌龊的!”炎羽横眉怒视夜昕,眼中迸出的是对皇室浓浓的恨意。
“羽儿,你这么说爹爹在泉下会伤心的。”北雪尘莹然眸光定定的看向炎羽,希望她不要再说下去。
炎羽闻言不甘的住了嘴,只是依旧冷冷的看着夜昕,末了,大手一掌扫出,将夜昕推向一边。前跨几步,将手中的包裹置于灵位前,伸手轻轻的打开,里面竟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夜昕吓了一跳,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感觉胃里一阵翻腾,闷得难受。待看清那两颗人头时不禁愕然,竟然是武林圣裁中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