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光明媚的春日里,在通往兰州城,那一条在微风中,扬着尘烟不是很宽却很长的官道上,有两个人在缓缓行走,这在有点荒无人烟的道路上,变得极其的显眼。
走在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官道上的他们,除了年龄略微相仿之外,似乎在他们身上的另外的各个地方,都有着极其鲜明的矛盾冲动。
他们其中,一个看着清爽整洁,一个却衣衫褴褛;一个如大人般沉稳平静,一个却如孩童般活泼跳脱;一个在轻声细语,一个却声若雷动。
是的,这两个人,就是在之前那片小树林里,以一种有趣的方式相遇,然而性格明显有别的两个少年——唐虚怀和慕容开山。
也许是之前一个人在旅途上或是野外里孤独的太久了,又或者是本来的性情就是如此。在初次相遇相识开始,本是给唐虚怀一种高深莫测,冷酷傲娇的慕容开山,在经过一段短时间的相处后,竟是开始在唐虚怀面前高谈阔论,喋喋不休。
“你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去那里干嘛?为什么只是一个人?还有,还有,你那条毛驴挺不错的,肌肉夯实,身强体壮的,若是杀了,架在火上烤了,吃起来一定很不错,是从哪里弄来的?是不是自己家里的.。”
对于慕容开山那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噼里啪啦啦的一连串问题,唐虚怀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然后就把目光转移到了,官道两旁的景色里,手里牵着那条在听到慕容开山最后的一个问题,或者说提议后,似是受到了惊吓的黑色毛驴,缓缓的朝前走去。
对于唐虚怀的沉默态度,慕容开山没有任何受到打击的感觉,仍旧在他周身走来走去,锲而不舍放佛要不死不休的架势。
在经过一段对方不厌其烦的逼问,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唐虚怀只能将大致的情况对慕容开山说了一下,然后加快了脚步,打算在晚饭之前到达地图上用红笔标注的那座小镇子。
“嘿,小唐,我都知道了你的事情了,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事情?”慕容开山紧跟着唐虚怀的脚步问道。
唐虚怀提了提肩头的行李,有点兴趣的说道:“那你倒是说说。”
的确,对于一刚开始如野人般出场的慕容开山,唐虚怀心中说不好奇,是谁都不会相信的。他只能依稀猜测,这样一个对着自己身上那件破烂衣服,极其认真负责的态度的一个少年,他一定有一些不简单的经历。
慕容开山此时似陷入了追忆之中,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有点尴尬的说道:“其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小时候是被一个老人养大的,后来他死了,我就一个人进了山里,一直生活了很多年,直到前段时间为了完成老人的遗愿,就打算去江南道那边,后来就遇到你了。”
唐虚怀转头,有点疑惑的看着慕容开山。
慕容开山笑了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猜得没错,我跟你一样,都是要去江南道那座闻名遐迩的学院求学。”
听慕容开山如此言语,唐虚怀便解了之前的一些疑虑——为什么这一路而来慕容开山一直都跟自己走在同一条路上。
之后两人一路上问问答答,与那头黑色毛驴来到了地图所标注的地点。
而当来到此处,唐虚怀不由怔了一下,这一座在地图上被师父标注的地方,并不是一座小镇,而是一间面积规模不小的客栈。客栈名字叫高松镇,客栈结构类似四合院的骨架子,从外看去有三层楼,门外那块高挂的招牌已经有了风沙侵蚀的痕迹,高松镇三个字模糊斑驳,唐虚怀两人刚临近门前,看着两人的装束和那头小黑驴,小二一边不动声色的殷勤的招呼着,一边接过了黑驴的绳子去一旁,给黑驴打了些水和鲜草。
客栈门外停了十几匹马儿,还有四五辆马车,它们显示着客栈不错的生意。唐虚怀拍了拍身上的风尘,瞅了门外几匹高大健壮的骏马一眼,然后率先步入里堂,之后慕容开山紧随其后,一路上完全不顾那些眼神怪异打量自己的游客。
一旁的店小二安顿好了黑驴后,麻溜的跟了进来,眼尖瞧见了衣衫褴褛的慕容开山,皮肤黝黑的小二便恶狠狠的冲了过去,一路上顺手抄起一旁的扫把,准备将那个乞索儿赶出去。
从刚才到现在的观摩,店小二看出了那个头发蓬乱的乞索儿应该跟那位牵毛驴的小哥没关系,不然那位小哥儿怎么会打呼都不打一声就自己率先走了进去,这几年在客栈的见闻多了,多少还是锻炼出了一点眼力劲儿。
看着店小二这一幕,客栈里的游客们表情微笑,兴趣盎然;他们在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乏味无趣,好不容易进了一家客栈喝了点酒,如今又有余兴节目,他们自然乐意观看。
而还不知情衣衫破旧的慕容开山,默默的从外面走进来,刚要坐下椅子。突然感觉背后有轻微呼啸的声音响起,而且听着声音,速度还不慢。
慕容开山淡淡笑了一下,身体微微斜侧,右脚后退一小步,然后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弯。那张有点污秽的脸庞刚刚转了过去,一个物体以极快的速度,自上而下与他擦肩而过。
店小二看着面前这个下贱货避开了自己的‘开山一击’,脸色怒了起来,他本就讨厌这种要吃不做的惫懒货,除了乞讨什么都不会,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往大街上一坐就有人往他碗里扔铜钱,那一整天下来,有时候赚的还比自己这累死累活,还不讨好的行当好。
一想起这件事,他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在看到那惫懒货那双充满无辜的眼睛。
恶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皮肤黝黑身材瘦小的店小二,兴许是觉得这一条扫把就算打着了也不解气,四下张望后拽起一旁的凳子就砸了过去,然后蹲了下去使出了一击‘横扫千军’回旋踢,打算将这个肮脏乞索儿绊倒。
慕容开山笑了一下,但是眼神里却多了一些不一样的神色,他伸出手轻描淡写的接住那把凳子,在轻轻跃起,本眼色不易察觉的脸上顿时红了起来,那双眼睛被注入了一种叫做厌恶,或者说仇视的东西。
如果不出意料,接下来那个还沉浸在自己那一连串还算不错的攻击的店小二,在下一刻肯定就会被慕容开山手里的凳子,砸的脑袋开花。
而就在这时,的确出乎所有人预料,那个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平平淡淡,与那位乞索儿形成相对反差的少年,竟是在那一刻坐起了见义勇为。
店小二看不出来,那些久经人事的游客和商旅却早是看了出来,那位少年明显便是那乞索儿的同伴,只是如今,他们确实想不通,为何他要帮那位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
唐虚怀将慕容开山手上的凳子接了下来,然后笑着对着店小二说道:“他是我朋友。”
说着,唐虚怀就扔给了店小二一小块碎银子。
“你有病啊。”看着唐虚怀出手如此大方,慕容开山很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唐虚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出门在外,要低调点,不要节外生枝。”
“这话谁说的?”
“我师父。”
慕容开山在次无语的看了唐虚怀一眼,毫不客气说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唐虚怀笑了笑,不与他做辩解。随手招来一旁候着的店小二,随意点了几道家常菜,然后坐在一旁,喝着放在桌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壶热茶,手里拿着一本从道观里带出来《识海丹田诠注》。
在离开小道观的时候,唐虚怀问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的那个老酒鬼,看他有什么是需要交代的。老酒鬼拿给他这本《识海丹田诠注》和那张地图,只是说让他直接顺着地图去那所学院,一路上要是无聊就看看《识海丹田诠注》,然后便继续他的春秋大梦。
唐虚怀一路上偶尔空闲之时都会翻上几页,对于书上所说的东西却是一窍不通,什么“天地有灵气,聚可开识海,人身有丹田,拓能植经脉.”
这个世界与他之前所生活的那个世界不同,按照唐虚怀之前所读过的书籍记载,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着极其充沛的天地灵气,只要能够与天地灵气产生共鸣或联系,便可步入他在之前那个世界里,小说中所说的能够飞天遁地的修行世界。
但是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已经在这个整整十五年的时间,但是他依旧没有感受到,书上所说的那种天地灵气。他知道,那个酒鬼肯定是一个修行者,但是却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带自己步入那个世界,一直都是让自己看书写字,或者甩一些花拳绣腿,那些除了让自己识字和强身健体之外,根本跟修行答不上任何关系,如果有的话,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总会有一些痕迹才是。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进入那个世界,他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却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