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失了灵魂的木偶。
今天当真是个热闹的日子,百姓门外的鞭炮放的震天响不说,镶金边的大红囍字也贴得到处都是,皇上选妃,龙颜大悦,普天同庆,涉天下无罪。
唯她一人,孤独守望。
向来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大殿上,夏逸捧一杯沏好的雨前龙井,静静地坐在一旁,与这喜庆的场面有些格格不入,她撇撇茶末,细细品味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轮到陈霜霜了,那侧妃同样捧过茶杯,却带了小心的味道:“姐姐安好。”陈霜霜的笑容挂在脸上,端庄而不疏远,让人看不出端倪来。
陈霜霜伸手扶她,点点头:“妹妹无需多礼。”
夏逸抬眼望去,她就站在不远处,谈吐行为都得体的刚刚好,不带自己的情绪……
而陈霜霜与“新妹妹”客套完后,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夏逸心生一惊,迅速移开视线,马上又暗暗后悔,他又没做错什么,这般慌乱干嘛。稳了稳心神,又望向过去。
陈霜霜的视线却从未离开,定定地目睹他的变化,笑容不变。
夏逸刚刚稳定的心神被她顶的又重新慌乱起来,这样的她跟早上的她大有不同,甚至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之前的她终于盼得他来,欣喜难言于表。而现在,她能不动声色地笑着面对一切。
他说不出为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稳。
无奈,他起身离去。
而站在原地的她依旧不动,没有任何反应眼看他走远。
夏逸顿时心生怨气,一次又一次非要对上她的眼睛,而她最终也只是看看隔在他们之间的人群又看看他,再也笑不出来,勉强向他一点头便急忙转身离开。
呵,夏逸再次被气到,却被拉入拐角,只能忿忿作罢。
陈霜霜没有犹豫,转身之后径直回到自己住的庭院,直至门口才放缓脚步,只是到厢房的短短小路,她却走的很慢很慢,眼睛流转在自己熟悉的一切中难以割舍。
她说过,他纳妃,她会支持,可她为何会这么难过。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她有机会看到他们最具回忆的地方。
而所有的回忆也好,事物也罢,终究会有个尽头,她收回目光进了厢房,由柜子中取出打包好的包裹。
从早上他的离开,她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简单带上了衣物和一些钱两。
抱着包裹走出几步,又折回到梳妆奁前,从最底层取出一枚小小的玉璧。
看得出那枚玉璧极受喜爱,周遭一圈都被抚摸得通润圆滑,翻过来正中央还隐约可见一“霜”字。
是的,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个礼物。
他说,霜,就是美玉的意思。有这么美好的名字,怎能没有美玉相伴?
而我,他轻轻扳过她的肩膀,自己脸却红成一片,若……若我有幸得此美玉,定让她不枉美玉之称。
现在呢?所有都成了空。陈霜霜拿了玉璧便不再迟疑,快步走出院子。
她算想过,今天宫里大婚就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后院已经全部打点妥当。确保一切无误后,陈霜霜这才偷偷走至一处偏僻的小屋,打开门锁进了去。
屋内凳子上背对着们坐着一位年轻人,听见了推门声也别扭着不肯转过身来,她叹了口气,只能低声唤道:“青儿。”
“娘娘。”青儿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心中却为娘娘抱不平。娘娘从不把他当下人看,她也很喜欢这个皇后娘娘。
可如今看她这般伤心模样,她也不好过。
听得一阵无奈,陈霜霜叹气道:“青儿,走吧。”
“走吧?!娘娘,你要去哪!”青儿一惊,娘娘这是要做什么?这里可是皇宫,。
“青儿,”仿佛没有听到,她淡淡的笑容不变,
陈霜霜叹口气,笑笑:“我们能去的地方有很多,只要,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夏逸便猛的推开门,眼神冰冷,冷冷的看着陈霜霜:“你要去哪?”
陈霜霜心狠狠一颤,下意识的后退:“夏逸……我……我……”
“竟敢私自逃跑,来人啊,将陈霜霜打入冷宫。”
“不是的,不是的……不要。”
陈霜霜猛的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还好……是梦。”
陈霜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苦涩的笑了笑,还好是梦。不过,这也是她最怕的吧,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是她多虑了吧,夏逸这么爱她,怎么会将她打入冷宫。
不要乱想,不要乱想。
一个人,总是让人想起太多。萍踪红尘只影孤,不如与卿共朝暮。
陈霜霜走出屋内,望着院外的方向。
不得不承认,她不快乐,一点都不快乐。
以前,看电视上那些穿越剧时,她总是想,她其实很羡慕那种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生活。
她不要她的相公是什么皇上,她只要有一个人可以相濡以沫,白首不相离就好了。
忽然,一滴雨落下,刹那间,雨声渐大。
朦朦胧胧间,她看到一双含笑的眼眸。那人的脸在雨中看不真切,那双形状细长的眼眸却像一个烙,与她心底的印记妥妥吻合。
她顿时惊慌起来,心底更是五味杂陈,双手不住的打着颤。
她忽然想起,曾经自己想过的生活。
在现代,她也有喜欢的人。
她曾经想过如果她在古代,她要过得生活。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他挑灯夜读,倒不见得多认真,只是贪图夜间清净。
每到夜深,她便替他熬一碗温热羹汤点一支新菖蒲。他读书不认真,时常被一只不小心闯进的蛾子吸引,或对案前书画发呆。
每每她发现,亦不恼。她知道她的少年是极聪慧的。她可以不识字,会写的只有自己的和他的名字。
有时她也会懊恼,如果自己能识字就好了,也能像说书里的那些大家闺秀一样,陪他吟诗作赋,陪他调琴解闷。
可是她不会,她只会煮一碗羹汤补一件旧衣。在夜间清净时守在他身后看他握一卷书写一笔绚丽。他在看书,她在看他。
她不知,他的少年心意本不在官场,酸儒旧学不是他想要的。
可那段时光,却是她终其一身也忘不记的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暖阳和煦,风戏垂杨。
他站在船头,一袭浅绿色长袍,自带一身少年疏狂,笑容明朗,一双细长眼眸直摄人心魂:“霜霜,你要记得,等我五年。五年后,我便许你花前月下,红妆十里。我要让世人都知道,你霜霜是我的妻,一生一世。”
誓言总是美的。
此后五年,她无一日不活在期盼中。倒不是等他高头大马,富贵相娶。只是多期盼一日,五年便少一日,他也会早一日回来。
每个男儿的心里都会有一段凌云壮志。或是入朝为官,功成名达;或是征战沙场,半生戎马;或是运纸拨珠,荣华富贵;亦或是采菊东篱,梅妻鹤子。
比起这帝王家,她倒更喜欢那种生活。
可是她爱夏逸,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爱上了这个帝王,这就是她的错。
可是她不后悔,从未悔过,只是,现在的一切都不是她所想那般。
夏逸从外面急急的进来,额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
龙袍也被雨水打湿。
在看到陈霜霜时,似乎松了口气。
夏逸走到陈霜霜面前,仔细看了看她,确认无恙后,才放下心来。
“”怎么了?”陈霜霜不解,疑惑的看着他。
“青儿说你做噩梦,怎么叫都叫不醒。”夏逸抱住陈霜霜,担心的说道。
陈霜霜愣了愣,任由夏逸抱着,她竟然为了这一点小事,就这么着急。
陈霜霜心中一暖,犹豫片刻,还是轻声说道:“没事的,只是个噩梦。夏逸,我觉得,你还是纳妃吧。”
夏逸微微皱了皱眉,不满的道:“怎么又说起了,我说了不纳妃就不会纳妃,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我不会介意的,真的。我只是觉得,你纳妃,堵住那些说闲话的嘴。我只要知道你爱我就好。”陈霜霜微微笑了笑,装作毫不在意的道。
沉默片刻,夏逸轻声道:“你真的这么想。”
陈霜霜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和无奈,良久,重重点了点头。
“霜儿,你放心,就算我纳妃,还是只爱你一个。”夏逸重重的承诺,像是说给陈霜霜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陈霜霜心中一颤,无奈的笑了笑。
人的一生,都活在命运编排的戏里,豁达的人不问曲终人聚散。
匆促一生,你我俗人,终究不过柴米油盐。
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
但若是甘之如饴,又何必在意?
就像那说书人说的一样:
浮生不过短短百年,吃饱穿暖便是潇洒,又何必过于在乎。
写歌的人假正经啊,听歌的人最无情。
可我最爱是天然,风流人啊如今在何方。
不管是谁啊,
躲不过,还是情而已。
——“以后些年,恐怕委屈了你了。”
——“委屈什么,只怕没能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