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不敢回话,谁不知道陌殇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奴婢,如今这愉妃娘娘居然要妄自处置她,实在是……
“把这贱蹄子的脸给本宫毁了!”愉妃气得扭曲的脸庞更显狰狞,随手抓过一个宫人向陌殇褪去,那宫人手上刀子划过陌殇的额头,眉间留下一条血痕。
暗红的血从眉间缓缓淌下,陌殇冰冷地开口:“愉妃,今日你毁我面容,日后我必要你十倍奉还。”这声音冷到骨子里,愉妃刚举起手想扇陌殇,手腕却被人紧扣着,“放肆!”
卿离轩的声音隐含怒意,看着陌殇额间的血痕,双眸危险地眯起。
愉妃看到是皇上驾到,慌忙跪下。
卿离轩隐忍着怒气,凛声责问道:“你在做什么!”
若愉妃不是丞相之女,有利用价值,他又怎会看她一眼。
愉妃拖着他的衣角撒娇:“皇上,臣妾这不是怕您被她勾引了去嘛,所以臣妾就……”
卿离轩看到陌殇身边的容瑾,不禁泛起醋意,“目无尊上,竟敢动朕身边的人!
把愉妃拖下去,凌迟处死!挫骨扬灰!”卿离轩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自古帝王无情,果真无错。卿离轩不顾愉妃的求饶,径直走向陌殇,看着她眉间的伤痕,心底揪疼,“你还好吧?等会儿朕让人给你送药过去。”
陌殇低垂着眸子,没有答话。
“方才是谁动的手,拖下去,剁了双手喂狗,处活埋之刑!”卿离轩下了命令。
“不要!放过她吧,她不过是替人行事罢了。”陌殇抬眸,替那宫人求情,她分明察觉到了那宫人的犹豫和猝不及防。
卿离轩没有理会她,只吩咐了几个宫人前往替她擦药便离开了。
夜晚,陌殇坐在房门前。
短短几个月,她居然对卿离轩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风很大,可她不想回房,头越来越重,困意袭来,昏昏睡去。模模糊糊感觉有人用生着些茧子的手抚摸着她眉间结痂的伤痕。
那人抱着她,很暖,便往暖和的地方蹭去。
卿离轩低头看着如小兽一般的陌殇——她哭过,这个发现让他的心不由得一紧,抱着她的手臂也紧了些。
她浑身发烫,应是着了风寒。
容瑾站在角落,让夜色隐去了他的身影。看着卿离轩抱着她,他心里弥漫开浓浓的苦涩。
一夜,看上去风平浪静,除了太医院中就寝的御医睡梦中被人提起,刚惊醒开口欲骂,待到看清面前的人瞬间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换好朝服,带好药箱,跟朕过来。”
头好沉。陌殇迷迷糊糊地醒来,御医在一旁替她把脉:“你只是着了风寒,无大碍,身子有些虚,染了些许寒气,我给你开个方子。”
大半夜的,一奴婢也用得着他来看?还亲自找人,皇上在想什么?御医无奈地摇了摇头。
卿离轩从外面走来:“没死就好。”
虽是刻薄的话语,但其中关心的意味让陌殇心中一暖。
他是个不懂表达自己感情的人,连对别人的关心都刻意隐藏。
陌殇弯唇一笑:“没有皇上的命令,我不敢死。”
卿离轩挑眉:“那你得记好了这句话。”
他纤长骨感的手勾起她的下巴,喃喃道:“看着你,总让朕不自觉地失神。”
卿离轩暧昧的话语让她有些茫然,看着她懵懵的样子,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三个月过去,便是入冬,大雪纷飞。
陌殇只着了件单薄的衣裳,走到清雨苑,一切如常,仍是冷清至极。
她仰起脸庞,接住一片雪花,清雨苑的房门被推开,卿离轩走出来,看着陌殇,陌殇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便回头,是他。
卿离轩走近她:“你竟有这等闲情逸致来赏雪?怎么只穿了这么单薄的衣裳!”他皱眉斥责道。
“你在关心我吗?”陌殇定定看着他。
卿离轩挑了挑眉,“你说是那便是吧。”语毕,他把自己披着的斗篷脱下,替她披上,暖暖的,还带着他的体温。
“你这副身子需要好好调养调养。”他甩了甩袖子,“你跟着我也挺久了吧,朕封你为妃,如何?”
陌殇退后几步,连连摆手:“皇上,你就别开玩笑了,若是你的妃子们误会我勾引你,那我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卿离轩噗嗤一笑:“开个玩笑罢了,用不着当真,不过……你确定你现在不是在勾引朕吗?”
陌殇斜睨着他,已然不顾他的身份,冷哼一声:“皇上倒是自负得很啊。”
一月过去了,深冬。
边塞战事告急,卿离轩半月前亲自出征。敌方使计,他受伤了,命悬一线,运回宫医治。
承华殿中,浓烈的药味无比呛鼻,龙榻上的人,面容苍白,威严不复,陌殇作为他的贴身宫女,守在他床榻前,看着他苍白的面容,既心疼又担心。
她居然在害怕,她害怕他再也醒不过来,她害怕没有人再像他那样待她这般好,她害怕他从此在她生命中消失。
看着龙榻上那紧闭双眼熟悉的面容,苍白无力,却仍是俊美无比。
风在殿外凛冽地吹着,似乎也把她的心吹凉了。
看着御医紧蹙的眉头,她便知道她的担心不是没来由的。
御医跪在他旁边,老泪纵横:“臣无能,救不了皇上。”边说边磕头,大臣们都跪在殿内。
“皇上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又被敌方的奸计伤了心血,如今五脏六腑俱裂,回天乏术啊!”御医不住地磕头。
“陌殇。”容瑾蹙眉看着她,“你过来。”说罢便拉着她走到清雨苑。
“容瑾?”陌殇无助地看着他,容瑾抓紧她的手。
“陌殇,我该告诉你了,我是容瑾,也是陪伴你千年的守护神,我爱慕你千年,你应该知晓的,你跟我走,好吗?”
容瑾诚恳地看着陌殇,陌殇讶异地抬起头,怪不得他给她的感觉是那么熟悉。
“不,我……我想陪在他身边,如果可以,我想救他,你有办法吗?”陌殇挣脱他的手,容瑾一怔,扬起极不自然的笑容:“呵,我伴了你千年之久,竟抵不过他?”
陌殇的泪水从眼眶落下,砸在雪地上,砸碎了容瑾的期待,也砸碎了他的心。
“不,不是的,容瑾你听我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他,于我来说,是跟你不一样的,他不能死,你是有办法的是吗?”陌殇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容瑾紧蹙双眉,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似乎是下了重大决定一般:“如果我告诉你救他就必须付出你的性命呢!你还救吗?”
陌殇握紧手掌:“我不在乎!只要能救他!”
容瑾见她如此决绝,他知道,以她的性子,决定的事是绝对没有回头的道理的,只能说了实话:“救他需要血莲丹做药引,再配以修心叶等七味药物方可修复他的五脏六腑,除了血莲丹与修心叶,其它的我有。
“修心叶生长在龙崖底,地势极其凶险,且修心叶需要以你的血来养育七日,而血莲丹……便是你的内丹。”
陌殇垂下眼眸,容瑾紧紧抱着她,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扑鼻而来。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救他,若是你把内丹取出来,你必死无疑。”容瑾的身躯竟微微发抖,陌殇的肩膀润湿一片。
他用力抱紧她。“我去找修心叶。”陌殇说道,容瑾松开她,定定看着她:“我陪你一起。”
龙崖。
煞气环绕。
修心叶生长在崖底,崖底深藏煞气,凡人靠近会被煞气所伤,葬身崖底,虽容瑾一再劝告,陌殇仍是不顾一切地跃下崖底。
陌殇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啸,身体被崖底的煞气划出好几道伤痕,血肉模糊的伤口甚是可怖。
她摸索着,寻找着,周围都是岩石,一片死气沉沉,还有很多头盖骨,但陌殇没有时间去害怕,她必须快一些找到修心草。
许久,她终于发现不起眼的岩石角落夹着一棵红色的枝叶,红得诡异,周围暗红色的气流环绕着那株小小的枝叶。
陌殇兴奋地将手伸过去,不料指尖一阵灼痛。
她忍着,猛地将修心叶拔出来,她的眼睛却一阵挠心挠肺的灼热刺痛,接着,眼前一片黑暗,但她手里仍是紧紧拽住那小小的修心叶,无助地坐在地上。
“我的眼睛……”她摸索着周围,突然,一只温暖的手牵起她,带她回到崖顶,容瑾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你的眼睛……怎么了?”
容瑾看着她浑身的伤痕,心一揪——他不该让她自己一个人下去的,强烈的自责感铺天盖地而来,陌殇却是无所谓地笑笑,说道:“怕是瞎了吧,将死之人,无妨。”
陌殇无力笑着,笑得好生凄凉,容瑾突然后悔告诉她这些,可是,已经迟了。
待到回到宫中,陌殇早已冷得瑟瑟发抖。
修心叶还需用鲜血养育七日,她只有七日的时间,七日之后,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