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白雾散尽,一女子背对着站立在潭水中,她有着一头乌黑顺滑的及腰青丝,身材窈窕、肤若骨瓷,白皙的肌肤沾上了些许潭水,更显透明如玉。
女子微微转过身子,眼眸清澈,五官精致。虽称不上绝色,但浑身焕发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淡雅清幽,令人顿生倾慕。
这便是莲魅。所谓莲魅,顾名思义,由莲而生,莲魅极罕见,需汲取天地灵气千年才可化为人形,在这深宫中能孕育出如此绝色莲魅,实在是难得。
女子轻盈地迈步,身上发出淡淡的幽香,不知从何得到一身绸制白裙,裹在身上,浑然天成、飘逸绝尘。
女子坐在潭水边,轻轻梳理着一头绸缎般的青丝,喃喃道:“总算熬过千年的光景,桃蹊柳陌,叶落彭殇,在这千年之中也就它们陪伴着我了。以后我就唤做陌殇罢。”
她轻移莲步走进院中时,却未察觉身后。昔日环绕在她身边的薄雾,此刻凝成一个模糊的身形,定定地不动,好似在望着她。
一向无人到来的清雨苑外,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陌殇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一男子自苑外走进庭院,颀长的身影,白皙的肤色,斜飞入鬓的眉,眉间英气蓬勃。
他有着一双极勾人的凤眼,睫毛浓密而纤长,薄唇微抿,如墨乌发被紫玉冠挽起一半,散下的一半随意披在背后,着一身纹着精致龙纹的白裳,负手而立,彰显出一身尊贵气质。
男子似乎是注意到什么,侧眼一望,看到正在梳理头发的陌殇,睨了她一眼,道:“你是何人?在此做什么?”
陌殇缓缓抬头,与他的眼神交接,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嘴角上扬,周围的一切为之黯然失色。
男子看着她顿了顿,随后移开视线。陌殇见此站起身,不知为何不希望这男子就此离去,轻启粉唇:“我是陌殇,你是?”
男子顿时眯起狭长的双眼,危险十足,瞬间便移动到她身前,速度之快,让人看不清身影。
陌殇讶然,他禁锢住她的双手,伏在她耳边说道:“朕乃当今皇帝卿离轩。”卿离轩手上用力,似要将她的手生生折断一般,陌殇吃痛,眉眼间闪过挣扎,见挣脱不了,便淡然望进他的眼眸。
卿离轩看着她变化的神色,唇角不由轻微弯起一个弧度,这般有趣的女子,真是罕见。
随即他好似想到什么,冷哼一声,狠狠甩开她的手。本是来冷宫这思念他死去的母妃的,岂料竟会有个大胆的女子在这。
“原来你是皇帝啊。”陌殇走到石桌旁的石凳坐着,揉着她方才被他捏疼的手。
卿离轩有些讶异,知道他的身份还不以为然的人他从未见过。
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想来这女子来历不明,又如此不懂规矩,他脸上闪现一丝狠色,凛声道:“来人,把这不知好歹的女子给朕拖下去,杖责五十!”
陌殇面无惧色,侍卫的手刚搭上她的肩膀,陌殇蹙眉,抬脚猛地往那侍卫的下身踹去,那侍卫脸色一变,跪倒在地。
其他侍卫正要上前,卿离轩便开口:“慢。”他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从来都没人敢违抗他,有意思。卿离轩邪笑道:“以后你来我宫中伺候吧。”明明该是商量的口气,可从他嘴中说出来却成了不容抗拒的命令。
从此,她就是一名伴君如伴虎的奴婢了。
承华殿。
陌殇轻轻推开门,端着午膳走来,见他趴在桌上睡着了,她便轻手轻脚地把奏折给收拾到一边,看着他。
他长得真好看,不知不觉陌殇就恍了神。
卿离轩似乎觉察到有人盯着他看,猛地睁开了眼,眉眼间却带着一丝疲倦。
但他很快就把那丝疲倦敛去,眼神凌厉地看向陌殇。陌殇心虚地低下头,把饭菜取出来布置。
“朕准备纳妃。”卿离轩冷冷说道。陌殇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恭喜皇上。”面上却不显。
卿离轩有些懊悔,他纳妃为什么要告诉她?她只是一个奴婢而已。思及此,卿离轩不由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陌殇歪头看着他,卿离轩刻意撇过头去不看她。
这时,陌殇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响了起来,她尴尬地朝他干笑了两声,“没用午膳?”卿离轩问道,陌殇咽了咽口水,表示默认。
他挑了挑眉,便继续吃着,“那等朕用完你再用吧。”语毕,陌殇哀怨地看着他,脸都黑了,她还以为他会让她回去吃饭的,谁料到……不能吃也就算了,还要看着他吃!
陌殇撇了撇嘴。
卿离轩勾了勾唇,轻笑。
过了几日,大臣们推荐的秀女正在承华殿展示才艺,卿离轩斜躺在承华殿的龙榻上,手里飞快地翻转着一只酒杯,淡漠地看着。
陌殇站在门口角落看着秀女们,个个都是美人儿。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差点叫出声,回头一看,原来是个侍卫。
那侍卫长得很俊朗,不知为何,陌殇对他有种熟悉感。
“在这干什么?”他对她笑笑,笑容和煦温暖。
陌殇同样一笑回道:“在这看美人啊。”
侍卫一听,温柔回道:“你一介女流,说这些话倒是显得轻浮。”
见她不再回复,他心中苦笑,陪伴了她千年,她竟认不得他?“我叫容瑾。”容瑾说道。
陌殇目不转睛看着那些秀女的表演,心不在焉地应道:“我叫陌殇。”
看得正入神,忽然响起破碎声,陌殇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来是卿离轩把酒杯砸在地上,承华殿顿时一片安静。
方才一秀女在跳舞时,大胆地触碰了卿离轩的手。
现在,那秀女正浑身战栗地跪在地上。卿离轩眯起那勾人的双眸,从龙榻上走下来,用手指勾起那秀女的下巴,嘴角浮起冷笑。
殿内所有的人都崩紧了神经,生怕惹恼他。秀女怯怯地看着他,他厌恶地收回手,拿帕子擦完便丢到地上。
他风轻云淡地笑着,眸子里却满含残忍冷意:“来人,拖下去杖毙。”说罢,卿离轩走回龙榻。
那秀女的瞳孔猛地放大,面如死灰,眼含泪水,显得越发楚楚可怜,“皇上不要,不要……”
正当侍卫准备把她拖下去时,卿离轩开口:“慢。”
那秀女以为卿离轩要饶她,便露出欣喜的神色,渴盼地望着皇上。
“朕把她赐给你们一晚,你们玩够了再杖毙。”
秀女一听,晕了过去。
入夜,承华殿。
卿离轩斜躺在龙榻上,冷冷看着百般取悦他的愉妃,转眼望去门外。
他的小奴婢站在门外冷么?冷死了倒也随了他的意。
愉妃似乎觉察到他的目光,更是卖弄风情,他散下一头乌发,褪去几分威严,却也平添了几分妖孽,胸前的领口微开,露出白皙的肌肤……
陌殇守在房外,听着房内的嬉笑声,不由得觉着一阵烦闷,她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的拐角,有人正静静守着她。
第二日,陌殇正在门外熟睡,冷不丁防一盆凉水从头倒下,陌殇惊醒。
正值秋冬,一盆凉水足以让她全身冰冷。
“睡死了不成?”女子尖细的声音响起。
陌殇看着她,是她,昨晚侍寝的愉妃,行了个礼,转身要走,愉妃却扯住她,一大早心情就不好,这小奴婢还碍着她的眼,生得也就一般,居然能在皇上身边伺候。
想着她妒意顿起,这贱婢指不定哪一日会勾引皇上呢!愉妃用尖锐的指甲捏着陌殇瘦弱小巧的下巴,捏得她生疼。
愉妃反倒笑了,开口道:“来人啊,把这奴婢给本宫拖下去,毁了她的脸!”仗着昨晚卿离轩对她的恩宠,愉妃更是肆无忌惮地行刑,一位宫人拿着刀具,刀子发出冷冷的光。
“愉妃,我与你并无恩怨,为何要毁我脸?”陌殇冷冷地看着正在抚弄指甲的愉妃,有些自嘲,自己究竟是个莲魅,都没有办法自救。
愉妃走近道:“本宫要毁你,不需要理由,你能如何?皇上必定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奴婢怪罪本宫。”
说罢,愉妃高高地抬起头,“行刑!”愉妃看着她得意地笑道,让这奴婢给她好好记住这教训。
“住手!”容瑾从一旁飞奔而来,满脸怒气看着愉妃,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
愉妃斜睨着容瑾,上下打量一番,嘲讽道:“大胆!本宫当是谁呢,就你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敢跟本宫大吼大叫?!”
容瑾握紧了拳,额间青筋爆出:“我说让你放开她!”他直勾勾地看着愉妃,让愉妃心生怯意,又不好表现出来,于是她便壮着胆大声道:“来人!把这不知好歹的侍卫拖下去斩了!”
可宫人们迟迟没有上前,似是在顾及容瑾是皇上身边的侍卫,不敢妄动。
“怎么!一个个都死了是吧!哟,难不成这贱蹄子是这小侍卫的情人?宫人侍卫通奸,这得有多大的罪呀?”愉妃阴阳怪气地说道,刻薄嘲讽的语气让陌殇心生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