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刃耀有些无语的看着跳在前面的巨大蟾蜍,它一蹦蹦的还驮着十五。方才这个和滚滚差不多大的家伙,可是把叶小少爷吓的不轻。不是他没见过五圣教弟子操纵蛊虫,而是没见过有哪个五圣教的人,能把蛊虫养到这么大。
这只蟾蜍十五倒是认得,它正是两个月前蓝初带到万花谷的那只。而它的主人,按照唐鸢的话说,目前行踪不明。
都没跟叶小少爷说明,十五直接爬到蟾蜍背上。
拿这个小跟班没辙的某人,也只得跟着。虽然行进路上,小姑娘有和叶小少爷简单的解释缘由,不过他看起来还是不大开心。
龙心泽南面,通往五圣教去的方向,两人一蛙就这么悠哉的“赶路”,十五甚至还停下观察了一番,在这条小道上来回巡逻的擎天柱。不怪她好奇心太强,而是这机甲和天工坊里的太过相像。
下午的那场不成功的暗杀,似乎已经被两人忘在脑后。
“这玩意儿和唐门密室的那个机甲好像啊!”
“哦?唐门也有这东西?”
“是啊,跟唐鸢去过一次,为了碧玺碎片。唔……难道万花谷里也有?”
“有是有,不过……”
还未等十五说完,蓝初一如既往的霸道声音就从擎天柱背后传来:“我说你们怎么还没到,跟这儿磨叽什么,破铜烂铁有啥好看的!”
蟾蜍开心的抛下两人,兴奋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跳去。
只见苗女单手叉腰,气势汹汹的站在路中央,不满的来回扫视着还在机甲旁逗留的两人,视线最终落在十五身上。她倒是一点都没客气,用和小姑娘很熟稔的语气说:“倒是快点啊喂,还等着你救人呢!”
救人?
十五心下一紧,快步跟上苗女和蟾蜍。
被直接无视掉的叶刃耀,愣神了一会儿后,极其无奈的一路小跑追上去。
此处是仰天岭近旁的一个苗人小村落,人口不多但是村民个个彪悍。而且就算他们常年生活在瘟疫的阴影下,村长巫咸也从没起过带着大家搬走的念头。
家乡从来都是难以割舍的地方。
村民们看到蓝初带着两个陌生人回来,倒也没有多大反应。他们都还是各司其职,守卫村落,防止苗人染毒者入侵,即便这些染毒者或许就是他们曾经的亲人。
一路走到村子最里面,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大帐篷前,蓝初伸手掀开帘子,示意十五和叶刃耀进去,她自己和蟾蜍守在帘外。
帐篷里比外面亮堂的多,光影明暗交替中,才进来的两人先是适应了一番,而后一个直扑向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另一个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后,就转而盯着帐篷内愁眉不展的叶景濂。
扑向地上的是叶刃耀,在他看清插在唐鸢胸正中的是把匕首时,便脑袋一空,撞开十五就跪倒在唐鸢身旁,不敢摸不敢碰,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痴傻的很。
而紧盯着叶景濂的十五,刚准备开口问些什么,却被对方抢占先机。
“还是先看看唐鸢吧,他没比你们早到多久,也不知是谁送到寨子这里来的。我和蓝初以为他已经死了,巫咸村长却说他还有救,你怎么看?”
没死?
可……匕首明明插在心脏的位置上。
十五暂且把心中的疑惑搁置到一边,示意叶景濂把叶刃耀挪开,自己走到唐鸢身边,俯身动用内力,仔细探察起这人的经脉气息。
一盏茶、两盏茶……
直到被叶景濂用胳膊紧紧框住的叶刃耀,红着眼眶几乎要哭了出来,十五才真正肯定,紧贴着粗劣匕首的心脏,确确实实是在缓慢跳动着的,并不是她的错觉。
运功转笔,十五第一次施展听风吹雪这个招式。在勉强护住唐鸢的心脉后,她才敢动手拔刀。
不抖不颤,十五手腕稳当的很,小小的“噗”声一过,刀尖已然离开唐鸢的身体。
带血的青铜匕首在烛火下泛着慑人的红,而没有了匕首的伤口,并没有出现鲜血喷涌的惊悚场景,血只是涓涓溪流般淌了出来,缓慢的将唐鸢深蓝的衣裳染成诡异的紫。
局针触发了行气血的气劲,十五当即挥笔,瞬发出长针。墨绿不断渗入肌理,伤口恢复的快到仿佛能让人听见新肉生长的声音。
溪流终于枯竭,原本吞没整把刀刃的受伤处,也只剩下半寸深,还长着嫩生生的新肉。而先前面色青冷的唐鸢,现下脸上青色退去,虽然还是有些吓人的白,好歹嘴唇上已经稍微看得出一丝活人的颜色,且胸膛起伏的速度也渐渐和常人无异,只是还未转醒。
“在他醒之前,别挪地方。”
“谨遵医嘱。”
叶景濂边答话,边松开箍着叶刃耀的手,让他得以到唐鸢身边。叶小少爷很少能这么安静老实的坐着,他虽然还是红着眼眶,不过嘴角是有笑的。
十五和叶景濂一前一后的走出帐篷。坐在蟾蜍背上的蓝初,急急的蹦下来,在瞟了一眼神情轻松的叶景濂后,她明白唐鸢已无大碍,便笑着向十五道谢。
小姑娘轻轻摇头,微笑着说自己需要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闻言如此,叶景濂便让蓝初继续守着此处,自己带着十五去村落中歇脚。
沿途的火盆抖动着暖光,一个接一个的映照两人的脸,很生动。不时有苗人守卫经过,无一例外的都会对藏剑青年点头打个招呼,双方显然很熟。反倒是十五和叶景濂这两个,像是全然不相识的陌生人似得,一路无话的走到吊脚楼边。
嘎吱声中,藏剑青年走上木阶,推开竹门示意十五进去。屋里很暗,他倒也没有点燃烛台的意思,而是走到墙边推开窗,站在月光里。
径自躺倒在床上的十五,蜷身侧卧,定定的看了半天身披霜色的人,终于打定主意开口问询,却又一次被对方抢先。
“还是先歇息下吧,你脸色不大好,缓一会儿再给你拿吃的来?”
“好。”
十五一向是能忍的,倒是难为叶景濂能看出她的难受。其实方才若非万不得已,小姑娘是断不会使用听风吹雪一招的。此招不仅需要消耗内力,更是以血补血,以命抵命,实打实的将自己的气血化为墨色,医治伤者。
所以,现在的十五,的确也算是半个伤员,需要休养。可心中有惑,又怎能休息的好。
出去很久后,又再次端着吃食进来的藏剑青年,看到床上的人不言不语的,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只得缴械投降。
拉来把椅子放在床头,叶景濂坐下后,把荷叶包裹着的油亮糍粑递给十五,等她吃完一整个,才开口说:“想知道些什么?”
“那个解药,有后遗症没?”
“啊?”叶景濂先是不知所云的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万花谷的事情,便浅笑着回说:“没,我好得很。”
正在小口咬着第二个糍粑的十五,缓慢的嚼了两下,像是在回味着什么,好半天才继续开口:“为何失踪?”
“迫于无奈,小看了洛某人的实力,本以为已经顺利压制住他,没成想被反咬一口,就借着他想彻底除掉我们的机会,索性躲出来避避风头。”
见十五还是不解,叶景濂干脆从头解释起来。
他和蓝初被凝云派到黑龙沼,意在为浩气盟后面的大动作,提前做准备的。原本应该是众人齐心协力迎接浩气“偷袭”,但是在实际的安排部署中,却阻力重重有人从中作梗。
黑龙这边的恶人,没人管惯了,对于叶景濂、蓝初之类从昆仑来的“上司”很是不服。
而叶景濂呢,也很看不顺眼这边人做派。那种只要有钱,谁的生意都敢接的行为,实在是不妥。
就拿南诏和唐军的冲突来说,黑龙的恶人两边敛财,捞了个盆满钵满。今天收了南诏一方的钱财,能即刻去烧掉唐军的粮草;明天从唐军一方得到宝物,便立马去暗杀南诏大将……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就算恶谷中人不是君子,取材不必有道,但这种明目张胆的两面三刀,说的难听点,简直就和杀鸡取卵无异。长此以往,此种行为定会给西南边的恶人据点,带来灭顶之灾。可黑龙这边的恶人竟都无知无觉,他们近年来享受奢靡久了,难免心中有变,不服管也在情理之中。
说明完毕,叶景濂认真的看着十五,想看看对方有何反应。
而终于吃完最后一口糍粑的小姑娘,并没急着答话,只是抬抬下巴,示意叶景濂给她倒杯水。等到喝干竹杯中的甘甜,十五才淡然开口:“你倒是什么都敢跟我说。”
“憋久了倾吐一下没什么不好。”叶景濂回的大方。
“难道就不怕,我也被洛先生收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