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镇这个地方,本来就那么一亩三分地大的小镇。
东头边家里生火开灶,西巷尾那儿就能知道东边家中做的什么菜。全镇守着个沙漠里的泉眼,来去匆匆的旅人多是只借宿一宿,常年开张的也就只有破破烂烂的一家客栈,店不太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爽利的老板娘、唯唯诺诺的老板和着一个整天乐呵呵的店小二,外加上个舍不得搁盐的厨子,作为方圆百里唯一可以歇脚的地方,生意还算不错。
客栈门外,有金发碧眼的舞姬和异国商人在整顿驼队,旖旎的舞步让平日里马蹄慌张的镇子少了些尘土,多了点炫丽,客栈外就这么不吵不静的热闹着。
“老板娘,今儿这菜,咸的齁嘴!”客栈二楼的外堂只有一桌客人,落座其中的一人,一脸痞像,边说边揩油,伸手便往端酒过来的老板娘腰上捏去。
“嘿~!”这老板娘稍稍一让,就闪开了去,“几位若是吃不惯,去别家啊!走前记得结了这几天住店的银子。”女子说完,便笑吟吟的走下楼去,并不过多理会中年人的抱怨和一桌人的哄笑。
“啧,”中年人眯起双眼,憋红着脸恶狠狠的对桌边几人道:“等这回事儿成了,那边的报酬一来,老子立马买下这店办了这小娘子。”
此话一出,几人笑声更大,也有人用针试酒,不过谁也没多看那个走上二楼进了雅间的人,他满身沙土拄着根棍子。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身道袍的年轻人看着推门进来的熟悉身影,边落子边说。
“众生平等。”来者取下斗笠,磕了磕沙放在棋盘边,靠稳棍子,坐下落子喝茶。
“世风日下,浩气盟也会雇用小喽啰咯。”道士的语气欢快。
“下棋。”和尚没抬头。
两人不再言语,只听的见外面喝酒划拳的哄闹。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客栈二的楼雅间里只剩下“嗒嗒”的落子声。
等到连这“嗒嗒”声都不再响起,定睛一瞧,棋盘上白子黑子落无可落,细细数来居然和棋。
“行啊小秃驴,”道士边收拾棋盘边说,“棋艺见长,见长!”
被唤作秃驴的和尚也不恼,只是倒干净壶里最后的茶,一口饮尽。
“听着也差不多了,出去安排下吧。”看到和尚除了喝茶,再无多的反应,道长便也不自讨没趣,转了话题。
和尚点点头,拿起靠在桌边的棍子走出门去。
门外本来吵闹的一桌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声息。
只见那痞子面目狰狞的倒在地上,口手上有诡异的紫黑,剩余几人也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手上亦是同样的颜色。
和尚用棍子拨了拨几人回头道:“死透了。”
道长边笑边递上斗笠,“毒发慢,可时间越长毒性越霸道,掉以轻心间取人性命,叶家小子只沾了那么一星半点都半死不活。他们用的这筷子,在毒里泡了那么久,自是没活路。”
“要是他们真能反目,也不枉景濂鬼门关上走一遭。”和尚接过帽子像是自言自语。
“哈哈哈哈,老道我掐指算过,肯定要反,没得跑。”话语间,道士边装模作样的捋着不存在的胡须,边走下楼去唤来老板。
此时商队已去,一楼的客人并不太多,毕竟大白天喝酒的没几个。道长避到楼梯一侧,像是笑着在和老板商量着什么。这平日老实的老板此刻眼里闪着点儿精明,恭恭敬敬的递上一只安顺的鸽子,而后低头立在一旁。
道士从袖里掏出一个小竹筒,仔细绑在鸽子腿上,又把它递回去说:“送出去吧,楼上也要好好宣传宣传。”
老板深鞠一躬,退着走去后院。
“也不知景濂前去万花求医结果如何。”从楼上下来的和尚压低帽檐,话语里好像透着点不快,不知到底是抱怨还是疑惑。
“咦?”道士眯眼一笑并不回身,只是轻轻动了动嘴:“假和尚也有仁慈的时候?”
“他答应我的东西还没做好,不能死。”擦肩而过中,和尚话的里听不出波澜。
道士略微沉默后摇了摇头说:“饶是我这么没心肝的人听了也会气,你这话可别让叶家小子知道,小心他不给你做新武器,你可就还得用这烂棍子。”
对方不再答话,只是再次低了低帽檐,拄着棍子走出门去。
道士也没再多言,从楼梯后拿出一个破布幡,依旧笑着和老板娘点头致意,后脚跟着和尚走出了门。
一出客栈正门,两人一左一右不相识般。一人快步出镇,不大会儿镇外的风沙就没了他的足迹,塞北的春天,风沙总是很大;另一个晃悠着布幡,边走边摇铃铛,一副招摇撞骗的模样,很快也消失在稀稀拉拉的店铺间,来往的行人大都谁也不认识谁。
待到客栈传出的惊叫声响彻半个镇子,始作俑者早已无处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