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露手记》?」我不解地重复这个词。
它是那本小册子的书名吗?
「霜轮也不清楚。」岳霜轮畏缩地说,「那本册子,是小豆苗她在我们家藏书处找到的。」
瞇着眼的曾婆婆将脸再次转向我。
「我那个时候要拿一份东幽冥界的地图,结果不小心害柜子上一大堆东西掉下来,」我余悸犹存地抚摸被册子敲到的后脑,「那本小册子也是。」
「算了、算了,我也不追究了。孤露向我求助,麻烦我替他找寻这本手记,也是两百年前的事了。」曾婆婆盖上那本《孤露手记》,将它转交还给我,「这本手记会落在妳身上是妳们的缘份,等事情忙完妳也别还给岳家了,好好收着吧。」
「啊!貍奴王母大人,您怎么可以那样说?那本《咕噜手记》从我们家藏书里掉出来本来就是我们的啊!」岳霜轮抗议。
「《孤露手记》是孤露花了五百年书写的记事,这本是他个人的随身笔记本,妳们岳家任意夺去,占为己有不愿归还已成错误,现在还想重新纳为己有?」曾婆婆又数落了岳霜轮一顿。
我觉得她根本不是中立派,而是有点偏向恶鬼这边的,要不然就是在九份住久了,知道太多岳家发生的事──比如他们都为电影痴狂之类的──不想跟这个笨蛋家族打交道。
「唐家丫头,收好《孤露手记》,」曾婆婆拍拍我捧着那本破册子的手,「若在东幽冥界遇到孤露,记得还给他。」
「貍奴王母大人!」岳霜轮又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她激动地扑上我的背,双手搭我的肩兴奋地看着曾婆婆,「听您这么说,您愿意帮助我们潜入鬼城囉!」
「那又不是什么难事,」曾婆婆仰天笑了几声,「真正困难的是妳们到了酆都后要面对的一切。粗鲁丫头若再像刚才那样粗鲁莽撞,唐家丫头还是这般胆小不坦然,妳们俩要办的事不但办不妥,自身恐怕也泥菩萨过江啦。」
「曾婆婆……」我紧张地问,「妳只把我们送到鬼城吗?其他的事……」
「别奢望婆婆会陪妳们一块儿去找那啥叛徒,我只负责开启通道,一把推妳们进去,剩下的要看妳们自个儿的造化了。」
曾婆婆皱巴巴的瘦手一手拉住我的手,另一手扯来岳霜轮的,她用力地让我们双手紧紧交握。
「在脚底着陆前千万别放开。」
我的肌肉开始僵硬,全身变得很紧绷,岳霜轮虽然露出一派轻松的神情,但她的掌心不断冒汗。
我们就这样跑去鬼城……真的好吗?
曾婆婆像树枝一样的两只手打起手印,迅速又利落的动作令我想到电视上的日本忍者;而且她打手印的速度还越来越快,随着速度我们的身边渐渐掀起微风,岳霜轮的长马尾随风飘动着,发丝不时黏到我的脸上。
就在曾婆婆的一双手在我眼中已经变成两块肤色色块时,她停下结手印的动作,眼睛猛地睁开,那对显示出曾婆婆真实身分的黄绿色猫样大眼,如探照灯似的发散光芒;然后她松开手印,使尽全身力气地朝我的右肩、岳霜轮的左肩,狠狠地各赏了一掌!
我的身体顿时失去重心,整个人不但飘了起来,还被曾婆婆推人的力道往后推送,就好像有个橡皮绳拴在我的腰部,而橡皮绳的另一端被深埋在好远的地底那样,我整个人被极大的力量往后吸了进去──
眼前银发飞舞的曾婆婆身形越来越小,她也慢慢地闭上那对象征自己「貍奴王母」身分的猫眼,神色自若地对着彷彿掉入宇宙黑洞的我们轻轻摆手。
我们又不是要去太空旅游!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啊?
「两个傻丫头,」
我在内心暗骂着曾婆婆突然其来的一掌,还有目送我们远走的笑容时,她的声音幽幽地在我耳畔响起。
「妳们这一趟危机重重,抵达酆都时去找孤露吧,一方面归还手记,一方面他绝对会热情地给予妳们任何建议……」
身边的岳霜轮已经扯开嗓子尖叫了,她好几次都想甩开我的手,两手专心地抓住那把飞天扫帚。我来不及反应,腰间那个力道变得更强,我真的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吸到对折起来了!
眼前所有的色彩旋转混合,那种两眼昏花的讨厌感觉,比经由艳的「怀流」还难受。当我们俩宛如陨石坠落地球般,穿透过某个灼热的薄膜后,身边的气温迅速下降,眼前的各种色块也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极度沉闷的深灰。
毫无预警地,我的背重重地撞上一块坚硬无比的东西,可怕的碎裂声响彻云霄。在我以为事情已经结束时,我又掉了下去,这一次的突如其来把我跟岳霜轮紧握的手开了!
我们各自继续往下摔了好几回,中间摔摔停停的,同样的物品碎裂声不断响起……
最后,我的背部终于落在一块冰冰凉凉,很象是平滑大石头的玩意儿上。我全身疼痛地躺在那儿,眼冒金星地盯着刚才摔落路径制造出来的「作品」。
这趟行程,还真的就像曾婆婆所说的一样,危机重重──在我头顶上,那个似乎是某户人家的多层屋顶上,出现一道又一道成大字形的人形缺口,而弄出缺口的就是我。
眼前突然被一个庞大的阴影挡住,全身还在疼痛的我只能瞇着眼睛,试图看清楚到底又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