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青莯成年之前,永安侯世子林瑾明一直是京城第一美男,即便他成亲了,丧偶了,又续娶了,从来没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直至五年多前,新皇登基,林瑾明的胞妹册封为后,林家愈加低调,而他本人也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
恰此时宋青莯年满十六,在新皇面前崭露头角,又尚未定亲,他一跃成为新一代的“京城第一公子”。
在京城的世族贵胄中,成国公宋家与永安侯林家虽无交集,却一直为世人津津乐道,究其原因,宋家富贵,其子弟却鲜少纳妾;林家书香门第,清贵无比,但他家无论娶媳还是嫁女,都偏爱美女美男。
据说,林瑾明的祖母、母亲都是当世出名的美人,他自幼定亲的妻子是江南望族陆氏的嫡长女,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可惜,他们成亲不过一年多,陆氏难产而亡,林瑾明续娶了她的庶妹陆萱,也就是如今的永安侯世子夫人。
当下,宋青莯不知道飞染为何问起林家,不答反问:“有人对你自称永安侯世子?”
“是的。”飞染讪讪地点头,“果然我又受骗了吗?亏他长得那么好看!”她拿出那块碧绿的翡翠,恨恨地嘟囔一声。
转念间,她深吸一口气笑道:“其实这块翡翠很不错,虽然水头只能算中等,但雕工十分精细。用它换一匹马,是那人太不识货了。”说到这,她又不甚确定地问:“我不懂相马,你派去接我的,应该不是名驹吧?”
“你觉得那人长得很好看?”宋青莯追问,拿起翡翠对着窗口照了照,脸色微变。
飞染名义上在尼姑庵长大,但她被息嗔师太娇养着,眼光早就不同于常人。她口中的“水头中等”,在一般富户足以当成传家宝了。最重要的,他看到了翡翠内里的一个小字,这块翡翠是林瑾明亲手雕刻的。
他的飞染妹妹身上怎么能带着其他男人的随身之物!
宋青莯果断把翡翠收了,不容置疑地总结:“我明日命人把它送还永安侯世子。”
“所以我没有受骗?”飞染目光盈盈盯着宋青莯,“他真的是永安侯世子?”她紧张地抓住宋青莯的手腕。
宋青莯反手轻握她的手背,再次追问:“你觉得永安侯世子长得很好看?”
“呃……”飞染侧头想了想,点点头,“其实他不止长得好看,也很好说话,就是他家的管事太讨厌了。”
宋青莯目光炯炯盯着飞染,没有接话。他不希望自己在飞染面前显得太幼稚,不然他真想问一问她,难道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比他更好看?
飞染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头就见修长的手指覆盖自己的手背,他的指甲修剪得又干净又整齐——
我在看什么!
飞染猛地缩回手,像受惊的兔子一般从椅子上蹦起来,径直跑到窗口,眼巴巴朝外望去。她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她暗恼,磕磕巴巴解释:“我不是故意盯着你的手看……师傅说,看一个人的手,就知道他爱不爱干净……”
“所以呢?”宋青莯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因为长期写字,他的手上有明显的老茧。她不会是嫌弃了吧?
飞染只觉得自己的耳根都在发热,仿佛小时候做错事,被师傅当场逮到。她语无伦次地回答:“所以你很爱干净。”
“……”宋青莯无语。
这一刻,飞染很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她背靠窗户环顾四周,没话找话:“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怎么才能发现潜在的罪案呢?”
宋青莯尴尬地轻咳一声,走到窗边指着楼下的街道说:“你看,那里都是人。”
“可他们都是普通百姓,有什么不对吗?”
“不知道。或许有,或许没有。”宋青莯叹一口气。从大理寺到提点刑狱司,他看的卷宗越多,越发觉得,世上最可怕的唯有‘人心’二字。
街上的这些人看起来善良无害,可谁又敢保证,他们一定不会做出可怕的事。人类一旦被逼入绝境,比最凶猛的野兽更可怕。
飞染倾身倚着窗框,认认真真观察每一个行人。
宋青莯端详她的侧脸,突然间发现,她的眼睫毛又长又翘,她的脸颊红里透白,粉红色的樱桃小嘴泛着诱人的光泽。
怎么办,他又想摸她的脸了,可这回不能用擦汗做借口了。
“咦,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飞染手指十几丈开外,那里不知何时围了很多人。
宋青莯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被围住了。
“我们快去看看!”
“等一下。”宋青莯拦住飞染,“看清楚再说。”
飞染虽不情愿,还是折回窗口,朝着人群张望。
不多会儿,随着几声呼喝,马车缓缓向前,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但没人敢真的上前拦住马车。
男人的呵斥声,夹杂女人的哭泣声不断涌入飞染的耳膜。她双手紧握窗框,牙齿轻咬嘴唇。
以前,她们每次去八角镇采买,师傅和陶妈妈总是一再提醒她,不可以多管闲事。早前,王亮等人之所以盯上她们师徒,全因她露了财。
飞染不断告诫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际遇,她不该多管闲事,也不能随便施舍自己的同情心。可转念间她又想到,她现在是捕快了,书上说,捕快就应该锄强扶弱,把坏人都抓起来!
她抬头对宋青莯说:“我是捕快,我要下去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好。”宋青莯点头。
飞染愣了一下,这才快步走出雅间。
宋青莯站在二楼的窗口,目送飞染挤入人群。他认得那辆马车,笃定飞染绝不会吃亏。除此之外,他看到芷兰已经悄然跟了过去。
他满意地微笑,隐约听到妇人哭喊:“我的大宝,一定就在马车上。”他的笑容凝固了。
今天他选择“巡视”这几条街道,只因最近这一个月,这一片发生多起稚子失踪或者死亡事件。他从来不相信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