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莯绝不会承认,他这是假公济私,找借口带飞染逛街。他冠冕堂皇地告诉她,他们微服上街巡视,洞悉潜在的罪案也是职责所在。
按照宋青莯的计划,他将带她去玉器铺子,去糖人摊子,去见识各种各样的手艺,买下各式各样新奇的小玩意,这是他幼时的承诺。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当宋青莯穿上半旧不新的便服,带领飞染等人走在街上,百姓们纷纷侧目。即便他命山柏、芷兰等人去茶楼等候,独留他和飞染信步走在街头,也时不时有人向他们行注目礼。
飞染只当他们真的在巡街,一脸肃穆。眼见穿红戴绿的小姑娘们有意无意朝他们靠拢,有胆大的甚至公然向宋青莯抛媚眼,她终于忍不住了,一本正经地建议:“大人,您要不要戴个面具,或者索性先回衙门?”
宋青莯原本的好心情早已荡然无存。平日里他出门大半都是坐车,已经好多年没被人围观“欣赏”了。他默不作声继续向前,飞染只得跟上他的脚步。
不多会儿,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男人的吆喝声,不知是谁大叫一声:“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百姓们纷纷避让,转眼间走得干干净净,唯见笔直干净的大街上,七八匹枣红色的骏马疾驰而来。
飞染一步上前挡在宋青莯面前,小声问:“大人,是敌是友?万一我打不过他们,您赶快去找俞捕头。”
“呵呵。”宋青莯有苦难言,解释道:“为首那人是五城兵马司的统领叶魁,他们的职责是维护京城治安……”
“噢,原来自己人。”飞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退至宋青莯身后。
转眼间,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飞身下马,对着宋青莯抱拳,粗声粗气说:“宋大人,你要抓什么人,吱一声就是……”
“叶大人,我就是随便走走……呵呵。”宋青莯扯了扯嘴角。
“呵呵呵。”叶魁干笑几声掩饰尴尬,不自觉后退半步。
早几年,宋青莯还在翰林院当差。某一天叶魁在街上偶遇他,他随口笑话他比花魁更漂亮,口没遮拦说了两句荤话。
因为这事,几年来叶魁一直惶惶不安。他听说,宋青莯锱铢必究,那些巧舌如簧的文官都能被他气得吐血,他一介武夫哪是他的对手!
“宋大人要去哪里?我护送您。”叶魁腆着脸示好。
“多谢叶大人的好意,我真的只是随便走走,你去忙你的吧。”宋青莯比了一个“您请便”的手势。
宋青莯一心希望碍眼的莽汉赶快消失,奈何叶魁只想借机讨好他,喋喋不休介绍起了附近的商铺。
飞染站在宋青莯身后,好奇地打量叶魁。在她看来,叶魁声音浑厚,太阳穴鼓鼓,劲装下的肌肉线条明晰,分明就是武功高手,可他好像很害怕宋青莯似的,都不敢正眼看他。
早上他抢了我的包子,又抢我的炒鸡蛋,的确很可恶,可他心地很好,办正事一点都不含糊,这位叶大人为什么这么害怕呢?
飞染心中奇怪,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就见宋青莯似修长挺拔的白桦,而叶魁就是那粗壮结实的栗树,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是两个极端。她抿嘴轻笑。
叶魁这才注意到飞染,只觉得眼前一亮。宋青莯是很漂亮,但他毕竟是男人,哪里及得上飞染水灵。不过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叶魁可没有勇气赞美飞染的外貌,只是笑着说:“想必这位就是宋大人礼聘的女捕快,失敬,失敬!”
飞染愣了一下。她很有名吗?她本想屈膝回礼,想着自己的捕快身份,抱拳施礼,故意逼出低沉的嗓音,回道:“叶大人客气了,我叫飞染,我姓陶,我……我是专门帮宋大人抓女犯人,还有保护宋大人……”
“叶大人,你请回吧。”宋青莯挡在飞染身前,面无表情地请叶魁离开。
一瞬间,整条街道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噗,噗!”两匹骏马好似受不了这样的低气压,甩了甩鼻子。
“呵呵呵。”叶魁干笑几声掩饰尴尬,对着宋青莯说了声:“那我走了。”委委屈屈上了马。
远远的,叶魁的手下实在看不过去,愤愤地抱怨:“大人,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别说是您,就是在下,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您怕他干什么!”
“你懂个屁!”叶魁粗鲁地呵斥一声,丝毫不见在宋青莯面前的小心翼翼,大声呵斥:“老子什么时候怕他了,老子这是敬他有真才实学!他虽然人品差些,但只要没得罪他,他从来不会没事找事。”
叶魁的手下不敢反驳,只能在心中腹诽:大人,你根本就是得罪过他,怕他报复吧!
“你小子,定然又在心里编排我!”叶魁扬手就是一鞭,打在手下的坐骑屁股上。眼见马儿嘶叫一声,冲着街道的尽头飞奔,他“哈哈”大笑,策马追了上去。
飞染听到叶魁的笑声,随口说:“这位叶大人,也很有趣呢!”
“有趣?”宋青莯只觉得心塞。他顺着飞染的目光看去,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难道飞染就喜欢俞毅、叶魁这种浑身是肉的男人?
顿时,宋青莯再没有逛街的心思,不悦地说:“百姓都被他赶跑了,我们先去喝茶!”他大步往前走。
“喝茶?”飞染追上宋青莯的脚步,“难道茶楼也有大人说的,潜在的罪案?”
宋青莯回头看她一眼,恨不得吼她一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记起,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事?
他硬生生咽下这话,带着飞染去了茶楼,在二楼要了一间临街的雅室。
“怎么不坐?”宋青莯指了指身边的座位。
“噢。”飞染老老实实坐下,她隐约觉得宋青莯心情不好,可她又不敢肯定。
炙人的沉默中,飞染如坐针毡。她想要打破沉默,搜肠刮肚寻找话题。突然间,她想到了林中偶遇的那两个男人,兴冲冲问:“大人,京城有没有永安侯?永安侯府有没有世子?长得很好看,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