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村背邻一片绿濛濛的小竹林,再往后则是些略显荒凉的小山丘,山上面长着些高矮不一的挺秀青松。在这片稀稀疏疏的青色中,错落点缀着抹抹墨绿,那是凌家村一带特产果树。如果收成好,这些果树能给村民们带来一笔很可观的家庭收入。
夕阳西下,一座山丘顶平地上,正站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长得煞是好看。他的个子不高,但身材匀称,一头黑亮寸发下是一张粉妆玉砌的小脸,淡淡的眉毛,若星辰般明亮的眸子,加上挺翘的小鼻子,以及圆润的红唇,让他看起来像是个眉清目秀的俊小子。柔软细嫩的肌肤白净可人,在阳光下泛着点点光晕,这些都无不显示着他的非凡。此时,他清澈无暇的大眼睛正出神地凝望着远方。
这男孩正是凌晨,不知不觉他来到这世界已经七年多了,而且再过一两个月他就八岁了。
站在这里不仅可以尽览山丘的全貌,青色与绿色掺杂,五颜六色的不知名野花和疯长的野草粉饰山间,阵阵清脆莺声不绝,还可以俯瞰凌家村,一列列的屋舍参差不齐地伫立着,鸡鸣狗吠遥遥可闻。背对着凌家村方向,更可看到西边的落日,这时正是夕阳无限,晚霞暖人。
只见黄昏余辉像是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染料,可以看到远处的凌家村金光迷蒙,片片瓦砾似乎泛着金光,更有几缕炊烟争先恐后地往上蹿。当一阵深秋的凉风袭来,小竹林一片摇晃,青波翻滚,一层又一层,透过层层竹叶缝隙,可隐约瞧见风吹着几片竹叶在空中打滚,宛如蜂蝶飞舞。
这里的景色在凌晨看来真的很美,自然,生动,容易让人亲近,身心舒适,暂时忘掉一切苦恼。尽管他还年幼,不太懂欣赏。他深深喜欢上了这里,也时常来这里看夕阳。
直至天边红日没下去,黑暗渐渐蔓延,凌晨轻叹一口气,沿路踱步走下小山丘,矮小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瑟,在地上拉出个长长的影子,混入了缓慢袭来的黑色中。
在五岁那年,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一个弃婴,被好心的凌家村凌大东夫妇收养。村里的一些孩子总笑话他,说他是一个野娃,同龄的孩子都不怎么跟他玩耍,有时还合伙欺负他,但是凌晨却很少还手。
在农村一些地方,捡来的孩子都不怎么受待见的,村里人说不正统,血统来历不明,不属于祖脉,祖宗不认可。女孩子还好,因为始终要嫁出去的。而村民们也没有了小凌晨刚刚临世时的热情与喜爱,这让小家伙知道后心里很受伤,很郁闷。
他曾偷偷问过母亲,是不是因为他长大了,不可爱了,所以大家都不喜欢自己了。他记得母亲当时只是摇摇头,然后紧紧抱着自己,母亲冰凉的泪水滴到他的脖颈,顺着脖子往下,沁到了他的心底,那时他莫名却真切感受到了妈妈的泪比他的心还苦,从此他再没问过这个问题,他不想让母亲难过。就算仅有爱他的一家人疼他,小凌晨也依然可以开心地过完每一天,让爸妈天天看到他的天真烂漫。
只是渐渐地,小凌晨就开始显得有点沉默寡言,常常独自跑到山丘顶上,一个人静静发呆,只因他遇到了更大的烦恼。
从他很小开始,村民们也开始有意无意的排斥他,因为自他到凌家村的两三年后,村里发生了些在村民看来有点灵异的事情。比如在夜里村民听到一些诡异的声音,又看到一些宛如鬼魅的黑影在夜里晃来晃去,更让人惊恐的是,那些黑影似乎是有思感的,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在夜里不断回荡,有些村民隐约间捕捉到些内容,却觉是天听,完全不解其意,恍如入梦。
曾经有一日村民们饭后闲聊时,有一青年村民凌三,把这些内容说了出去,几让村民们送他去神经医院,因为实在耸人听闻,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在那天,凌三有些焦虑不安却又带着点得色地如是问道:“嘿,你们昨晚听到什么特别的没?”
众村民有的点头,有的摇头,大多数村民眼里则是好奇与疑惑闪烁。
见村民们把目光都投向了他,凌三神秘一笑,接着压低声音道:“昨晚,我听到了鬼魂的密语,就是那些黑影的谈话。”显然凌三把他夜里看到的黑影自定义为鬼魂了,随即不等村民们接口,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滔滔不绝。
“我听到一鬼魂说,‘据古书片言记载,自上古大破灭后,洞天福地消失殆尽,天地灵气几近枯竭,我辈修士从此只能依靠一些奇异之地聚集的灵气苦苦挣扎,有朝一日进入圣地,以窥长生。此地近几年来,居然在无形聚拢包不容易经过悠久岁月,才逐渐恢复过来的稀薄天地灵气,看来定有不世宝物将要出世,天幸前段时间无意中被我们发现此地异常。’”讲到这里,凌三顿了下,问道:“你们说,咱村真有什么宝贝不成,还有什么叫天地灵气?”
看着村民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凌三只能压下心中的疑问,往下讲道:“接着一鬼魂回应道:‘不错,听祖辈说但凡宝物降世,必定伴随天地异象,以我之见,不出一年,定见天宝,只是这聚集灵气的源头着实难找,总感觉冥冥中有人在干扰我们的探查。’这些鬼魂说得倒是让我感觉头头是道,只是我把咱村都走了好几遍,甚至村头那个小鱼塘我都游了好几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实则怪哉。”
凌三说道这里,脸色有些郁闷,明显在为找不到所谓宝贝在生闷气,随即叹口气道:“我不知道有多少个鬼魂,他们像是大个的夜枭一样,在漆黑夜里飞来飞去,惹得我家大黑整夜犬吠个不停,扰人安宁。还说什么修士界规定,不得随意介入凡俗,不然把这些村民统统抓起来,给他们来个摄魂术法,看看有什么线索,还有些鬼魂说到时候咱村可能会成为一片死地,有可能有些修士为了宝物而大打出手,不顾规则,随意伤害无辜,什么修士之下,一切皆蝼蚁。这些大夜枭还真可恶,你们这些不识大字的文盲肯定不知道什么是蝼蚁,初中虽没毕业的凌三就刚好知道,好歹咱也学过几年国语的,竟然骂我们是蚂蚁,可以随意捻踩,哼。”说完这些,凌三怒气冲冲,脸红脖子粗,他当然不承认自己比那些见不得光的鬼魂弱小,也很气愤鬼魂藐视他,一些村民听到这里也是一脸愤然。
接下来,凌三越说越离谱,转述那些鬼魂说什么咱村的异常不一定是宝物引起的,地下可能封印着绝世大魔头,这魔头将要破印而出,这是在掠夺天地灵气,补充自身,到时不止修士界一片腥风血雨,就是凡俗的生灵也定要惨遭涂炭。古书记载,魔王一怒,血瓢千里,多少的人头都不够它塞牙缝的,实乃人间惨剧,我恍惚间见到了世界末日的场景。
“啧啧,说得真是怪吓人的,你们没听到,当时我差点笑出声来,还什么世界末日,我出去打工听那些四眼的知识分子说过,2012才可能是世界末日,这是什么著名的玛雅预言,现在离2012还有好几年。到时一年过去了,那些鬼魂口中的大魔头出世警言定会不攻自破。说来那些鬼魂真是闲得无聊,胡言乱语,我猜可能是它们在棺材里呆久了,夜里出来透透气,聊聊天,就像咱们现在进行的一样。”
凌三一脸自得地讲完这些,话尾自己来了段小总结。在凌三认为这些内容是他独家听到的,那些胆小的小屁孩夜里肯定都是蒙头就呼呼大睡,家里也没有大黑狗镇邪,自然不敢窃听鬼魂密语,更重要的是鬼魂竟然是用华语交流的,这还真是让凌三心生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村民们都神情各异地走开了,有些人认为凌三在危言耸听,觉得他在发神经病,有些人觉得在听天书,简直天方夜谭,而有的人则是当乐子听着,还鼓励凌三下次多讲些。凌三竟一时无言以对,闷头闷脑地回家去,在路上时不时诅咒那些刚刚嘲笑他的村民今晚被鬼抓走,烤着吃。
不管凌三的话带来怎样的影响,夜里的鬼魅事件已成为村民们的一块心头病。自此不久村民们显得有点惊心胆战,甚至有的惶惶不可终日。不知从何时起,他们觉得深夜的鬼影变多了不少,更多人开始相信凌三说的一大波鬼魂进村了,一到夜里就大门紧闭,还好白天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而且对村民正常生活也没太大影响。
村民们认为这都是凌晨引起的,是他给村子带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因为这些是自他到这里后才发生的,而之前却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连村长老头也觉得怪异,但他却不认为原因是在于凌晨。
村民们向六婆子询问,六婆子也赞同村长老头说法,说可能是夜里风引起的声响,那些黑影就是大夜枭,还说凌三被鬼魅附体,产生了幻听幻觉,我给他贴几张神符就好,叫村民们不用在意,不要心慌。只不过六婆子在给村民们解答时,显得有些闪烁其辞,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村民们也只以为她发觉了什么脏东西,正愁思怎么消除,又不好向他们明说,以免担心,引起大家的恐慌。
果然,过了一段时间,凌家村的夜恢复了宁静,只是不知道是六婆子暗中施法把鬼魅收服或者赶跑,还是凌三口中所谓的鬼魂抑或修士没再发现什么其他异常,便陆陆续续离开,或者被什么大魔头吓跑了。总之,村民们终于可以安心睡稳觉,而且每个村民都感觉似乎心病去了,精神随之变好了,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干活也越有劲了。
只是六婆子好像忽然憔悴了好多,还经常咳嗽几声,显得越见苍老了,村民们只以为六婆子施法伤了身子,对她就更加敬重了。其独子也自外地回来,这几年一直在家照顾六婆子,而且看到凌晨时眼里总闪过些怨恨,隐隐又带着些忌惮。
尽管村里如今再次恢复了村民口中的寻常平静生活,但他们对凌晨的态度还是没多大变化,全然没有了凌晨刚刚降临凌家村时的热情与喜爱,只有父母亲,村长老头,还有六婆子还是真心地对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