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挑着木桶,沿街朝西而行,出了镇子,走过白水溪,一路狂奔,踏上一座高山,此山名苦行山,山势险峻,蜿蜒曲折,若无过人的体力,上不得此山。
少年名纪东,年岁过十,尚未到志学之年,他咬着牙,挑着木桶,踏在林间,对于上山之路已十分娴熟。
此时正逢春季,万物复苏,树木枝繁叶茂,丛中百花争艳,鸟鸣蛙琴无不生机勃勃,令得纪东的上山之行增添些许情趣。
行了半个时辰,纪东踏至半山腰处,仰头而望,远处是一片竹林,林后则是一座道观,道观依山而立,虽谈不上雄伟气派,但也是庄严肃立,给人一种凝心静气之感。
纪东看了眼金字横匾上“苦行观”后,小心翼翼,举步走进观中,见四周无人,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走至后院,将水倒入缸中,转身欲走,眼前忽地出现两个身影跳出。
“噗咚~”纪东吓得水桶落下,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哈哈。”二人捧腹大笑。
“师弟,这都巳时了,方才倒了一缸水。你又偷懒,我要告诉师傅去。”说话之人,是纪东的师兄,名林言,另一人则是林叹。
林叹为兄,林言为弟,二人皆比纪东年长,个头也比纪东高出数拳头,两人相貌平平,并未差异,但比起纪东略显婴儿肥的圆脸要好看许多。
且二人平日无趣,仗着身强力壮,最喜欢欺负这年幼的师弟,可纪东岂是庸辈,二人常常是捉弄不成,反在纪东手中吃过不少亏,因此,林氏兄弟二人更是看纪东不入眼,一有机会便刻意刁难。
“我自然会在日落前将五缸水装满,不劳两位师兄费心了。”纪东提起木桶,头也不回,朝门外走去。
林言双手抱胸,看着纪东的背影,嘴巴一撅,恶狠狠地道。“哼,不识好歹,看晚上你如何与师傅交代,师兄我们走。”
林叹亦冷笑道。“不过是个捡来的孤儿,与我等九幽门正派弟子相比,有何狂傲的资本。”
林氏兄弟的一番话,自然是落入纪东耳中,他迈着的脚步微顿,一言不发,走出观去,下山继续今日的修行。
下山打水,提至缸中,是纪东每日以来的修行,这是入门前三年弟子皆要做的,而林叹、林言两兄弟早已过了这三年提水之修,开始正式学道。
时辰渐逝,红日东升西落,落日余晖下,一个小巧身影肩扛着水桶,踏步上山。
“哗~”纪东将第五缸水倒满,放下水桶,直坐到地上喘气,圆脸上两颊更是发红,稍作休息后,看天色已临近酉时三刻,不敢停留,即走至院中厨房,烧火做饭。
苦行观之****住有六人,除纪东、林氏兄弟外,还住有纪东的师傅、师娘与二人的爱女,纪东的师姐,名薛清风。
这观中日常茶饭本是林言负责,直至纪东的到来,自然是被林氏兄弟强加到了纪东头上,而纪东之师也不愿过问这些琐事,自当是一种磨练。
片刻,饭菜上桌,观中六人齐聚而食。
“纪东近日修行之事进行的如何?”桌上,纪东之师傅问道。其师名薛留意,乃是天元朝正派五门之一的九幽门门主,与其妻生下爱女薛清风后,决定隐居于这苦行观中。
薛留意道行高深,心性平和,在天元朝中威望颇高,人称“恨空留”实属天元五怪之一;其妻沈和凤,貌美如花,端庄艳丽,更是紫云阁三大圣女之一,素有“沈三娘”的称号。
“徒儿近来甚好,多谢师傅关系。”纪东咽下口饭,即是答道。
“爹,为什么你只问师弟,不问问风儿近来修炼得如何。”薛清风,夹了口菜问,不满道。
“你呀,天天缠着你爹还不够,就见不得你爹多关心下其余弟子,来,吃菜。”沈和凤温和道,眼中满是慈爱,夹了片菜放入薛清风碗中。
“哼,我就要爹爹关心我。”薛清风恃宠而骄,执拗道。
薛留意摇了摇头,他一生纵横天元,却唯独拿这个宝贝女儿没办法,怕是被她娘亲宠坏了。
“是是,谁叫师妹天生丽质,又聪明伶俐,怎能不讨人喜欢。”林言即是献道。
“对,这天下女子,哪个有我们清风师妹这等貌美。”林叹随之跟道,薛清风虽是刁蛮任性,生的却是如花似玉,玉珠般璀璨的凤眼,娇颜嫩脸吹弹可破,又冰雪聪明怎能不讨人喜欢,林氏兄弟早已芳心暗许,就连纪东都暗暗有些喜欢这位师姐,可他又不屑于如林叹、林言这般奉承,自是不会多言。
薛清风自然知道二人的心意,唯独纪东从未出言夸赞于她,薛留意夫妇在场,又不好明语言出,问道。“纪师弟,此刻,你在想些什么?”
纪东摇摇头,道“没什么。“实则想林叹师兄所言,那至师娘于何地。
听了纪东所答,薛清风不满地冷哼一声,低头吃饭。林叹、林言二人看师妹对纪东如此,即窃喜又嫉妒。
…
次日,纪东日出而起,提桶下山,这时红霞初升,天际一片丹红之色,犹如娇羞的少女一般,在清晨薄雾间,犹抱琵琶半遮面。
“啪!“纪东路经瓦市,见那说书先生闭目沉吟,涛涛不绝地说起书来,赶忙上前,细听一二。
“上回我们讲了无涯之战,陆无涯、纪子期之后下落不明,这回我们讲得正是那纪子期后人,纪诗雨大战天元五门一事。
无涯之战后,无涯峰十年剑会盛行,各派高手脱颖而出,其中以天元五怪最为突出,天元中人纷纷前来拜师学艺,后逐步形成如今正派五门。
一时间,正派五门弟子几乎独占剑会鳌头,直至纪子期后人纪诗雨的出现打破这格局。
纪诗雨一身青衫,御剑于绝命台上,扬言要力战无门,那份潇洒,不逊于当年剑仙纪子期,与其并行另有一人,是名女子,名顾琳筱,长得那是极为貌美,出尘脱俗。‘我纪某人,欲在这绝命台上挑战群雄,不知哪位英雄先来。’纪诗雨目扫四周,不知为何,竟无人敢与其对视。
‘无名鼠辈,竟敢在此叫嚣,看我吕至善…啊!’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手持双虎铁锤走出,话都未落,便被那顾琳筱隔空一掌打死。
‘哼,我们夫妇二人前来比武,自是遵循公平之道,此人出言侮辱我夫君,自当以死谢罪。’顾琳筱冷道,对于大汉的死不屑一顾。
四周一片寂静,那吕至善并非五门中人,自然也不会有人站出为其说话。
‘在下剑霞派孙刑愿与阁下一战。’众人之中,一名高瘦男子,身着蓝色道袍,踏出一步,抱拳道。
‘请。’纪诗雨拱手迎之。
只听‘哐当’一声,孙刑配剑‘轻语’出鞘,落于手中,横空一劈,一道碧蓝剑气脱剑而出,气势逼人,直冲向纪诗雨,纪诗雨一指掐诀,仙剑‘长青’同是出鞘,自传而起,砰地一声,冲破碧蓝剑气,顺势而下,直逼孙刑。
孙刑心中大骇,仅交手一个照面,对方无论道行、剑术皆远高于自己,自己这般以‘气化行之术’,有些哗众取宠了,长青速度之快,孙刑心知避无可避,只好使出剑霞派《剑岚三十二式》中的‘六合归一化月台’,以硬碰硬抵挡。
两剑相迎,必有一伤,铛,刹那间,火光四射,真气气流逆流散开,吹得众人秀发飘扬。
台上孙刑口中鲜血直流,身形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下,剑霞派掌门耿无缘忙不迭跃起接住爱徒,再看那纪诗雨毫发无损,依旧御剑于绝命台上,孰强孰弱,显而易见。
众人膛目结舌,台下一片哗然。
‘连孙刑都不是敌手,此人的道行怕是不在我天元五怪之下。’场中五怪之一,天机门门主白长锦道。
‘少侠年纪轻轻,道行高深,着实让老夫佩服,就让老夫这把老骨头,来会一会纪少侠。’五怪之中,最为年老的长孙无命站出,其容干枯消瘦,白发苍苍,左手手持一独龙拐杖,唯独一双锐利老眼,让人见之,心生畏惧,不敢小视。
此人一出语,纪诗雨便备感压力,在场能让他都不得谨慎之人,定是天元五怪之一,不由心生敬意,‘敢问前辈高姓。’
‘老夫姓长孙,名无命,字认之,出手吧。’长孙无命答道。
‘得罪了。’纪诗雨抱拳鞠躬道,起身时,仙剑‘长青’已然飞出,凌空飞舞数圈,幻化出数八柄飞剑,自旋而转,直奔向长孙无命。
长孙无命左手独拐一震,一声清脆龙吟传出,拐上所雕的蛟龙好似活了一般,盘旋而起,胀大数倍,与纪诗雨的九剑相迎。
九剑斗蛟龙,苍穹间,剑光、龙吟不断闪烁响起。
但见长孙无命右手食指伸出,向蛟龙轻轻一点,一道肉眼可见细微波纹传出,蛟龙顿时双目发红,长啸一声,口中喷出火来将八剑尽是焚去,那长青本剑却咣当一声掉落于地,蛟龙又一声龙吟,挥动龙抓,向纪诗雨疾驰飞去,将其一吞而下。
‘死了?’台下人问道。
‘那是,长孙掌门连蛟龙都唤出了,那纪诗雨岂能活…’另一人尚还有一‘命’字未出,只听台上传出徐徐掌声,那击掌之人正是纪诗雨。
‘长孙前辈道行深不可测,在下佩服,佩服。’原在危急之际,纪诗雨使出了《十二宗蝉步》的金蝉脱壳之术,才躲过那蛟龙一击,但此招亦耗费了他大半真气,不可多用,看来只有使出看家本领方才能胜长孙无命,纪诗雨楠楠自语道。随后淡然一笑,‘顾妹,拿我的剑来。’
‘纪郎,接着。’顾琳筱至后背之中取出一白绫包裹之物,白绫之上亦写有数个仙家符印,也不知作何用。
纪诗雨接过白绫,一手掐诀,口中楠楠,点于符印之上,只见符印金光大放,逐渐散去,白绫凌空至上而下自解而开,其内露出一剑,通体漆黑,长三尺七寸,纪诗雨握于手中,将宝剑缓缓出鞘,天地顷刻间风云变色。
长孙无命望着纪诗雨手中宝剑,不禁眉头蹙起,瞳孔一缩,惊骇道。‘此剑,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