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间最能驱散黑暗的就是光明，反过来光明与黑暗就像是永不相见的一对恋人，就如同现在，刚刚还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好天气，转眼间，已经有些阴沉的迹象，湖上的风也有些冷意
黑暗，通常也能逼退光明
一般在这样的天气下总预示着不会发生什么好的事情，既然没有黄梅时节家家雨的闲敲棋子落灯花，没有空山新雨后的天气晚来秋，也不会有细雨湿衣看不见的闲花落地听无声，所以更不会有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只有杀气
寺人程磁针对着乌篷船上的萧统所发出来的杀气
看不到，但却可以感受的到
程寺人站在岸上未动，只是周身宽大的蟒袍早已经鼓起，修长白皙的手指藏在宽大的绣袍之下，抓着青色的竹篙，黑色白底的长靴下边，踩着的坚硬的青石，依旧有些龟裂的迹象，承受不住这样内力运转的力道，两鬓白白之外全是乌黑的头发，除非是看到那张惨白的可怕的布满皱纹的脸，不然便很难猜出他的年龄
他是大夏建朝以来宫中的第一高手，菩萨境，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单以菩萨杀太虚的白面菩萨程磁针
须知江湖武夫，分一二三品，自小宗师入大宗师，再从宗师入龙象，菩萨，太虚，天人，最后直入长生脚踏天门，此等十品，高一等境界便有高一等境界的威势，其间种种诡异的武学招式，近乎仙人鬼怪，不同平常的庄稼汉把式，哪里是轻易可以横跨而杀人的？世间有几个龙象菩萨，又有几个太虚天人
萧统看着对面的宦官，面色有些凝重，这种江湖武夫的气息他在辽东自然也是感受的到过，不说其他，便是王府中，白玉塔内也有几股气息，只是都没有这般充满冷意，这般悠长细小。
与王府中所感受到的气息不同，王府中的高手运转时所泄露出来的气息，都是浩大而宽厚的，再不济也是那种如同流水般，充满着灵动和阴柔。
白面菩萨程磁针的气息仿佛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又如同处处充满细小针尖的房间，不只是阴柔，更多的是阴冷，细小而又悠长，像一根长长的线，极其具有韧性，在体内不断的流转
早先不愿学武，只愿意插科打诨，了此余生的萧统，竟然第一次有了一丝想要学武的念头，不说别的，单单是这江湖高手流露出来的派头，便足以让其他人钦慕
这是个技术活，学不来啊
天不怕地不怕，不怎么担心自己安全的世子，遇上了岸上恨的咬牙切齿的大夏太子，再加上一个江湖上成名已久的白面菩萨程磁针，如同大杂烩一般，齐活了，真是难得
萧统并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全，即使太子，也不敢对自己怎样，辽东王萧衍护短是出了名的，说是一个人不带，暗中肯定有王府中豢养的高手观察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不然单是从辽东到汴梁这几千里的路，哪里是一个人安安全全能走到的
早年出去在辽东游历，被当地一个刚刚从大夏派去上任的贪财的县令给硬生生扣了下来，说犯了强抢民女之罪非让家里出钱一万两来赎人，萧衍硬是带了一百万两的银子和大队的辽东骑兵，说一万两银子，也太瞧不起我萧衍的种了，今日带了一百万两银子来赎人，就看你这破家的县令有没有胆子收下，倘若不收下，今日定要踏平你这个县衙。吓得县官连连磕头说是误会，被萧衍带着人，硬生生用银子将其砸死，大队的骑兵整个踏平了县衙
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现如今又加了个屠人的萧阎王
周身气息在短短数秒之内于体内流转数十里之后，程寺人的面庞越发显得惨白，内力的运转也愈发的如意，能以菩萨杀太虚，自然不是一日之功，自知本身修炼与他人不同，平常江湖武夫体内的经脉如同滔滔大河一般，出手之间便是地崩山摧，气势极其迅猛，经脉越发的宽阔，修炼起来越是愈发的混元，如同那滔滔不尽的太始，经脉是河道，而内力便是那太始河的河水，再不济也是是寻常的江河，绝不会是如同蜀中栈道一般的羊肠小道
只是任何事情都有意外，自己天生经脉细小杂碎，为了能够存储更多的内力，于是便另辟蹊径，专注于开发那些细小的不被注意到的经脉，不曾想竟有意外收获，寻常龙象菩萨境高手撕杀起来，内力浩荡威力迅猛自然是优点，只是却难以维系，时间久了内力运转不上便会后力不济，自己经脉广布细小，运用起来招式，也是刁钻微小，耗费内力反而不多，如同春日细雨，绵绵密密，气息悠长
握了握手中的竹篙，再看那乌篷船上的辽东王三子，已经从竹椅上站了起来，老鹰搏兔尚需全力以赴，这是程磁针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也得益于这个好习惯，程寺人从未失手过一次更何况这还是萧衍的儿子，纵然是周身无任何的内力波动，也要用尽全力
左脚踏身起步，程寺人脚踏之处的青石已经变成粉末，随着脚风的吹动，扬起一阵灰尘，比之前段时间萧越在街上纵马时所变现出来的落在地上将青石板踏成蜘蛛网纹，不知道要高明了多少倍，控制也愈发的细微
右脚踏在湖中的水面上，如同踏着陆地，荡起的涟漪下边还能看的到嬉戏游泳的锦鲤，一步一个涟漪
天色越发阴暗，燕子尖叫着从低空略过，这是天将有雨的节奏，侧身飞过程寺人身边时，被周身细小运转的内力给绞成了碎沫，
脚下踩着湖水，程寺人手中的动作却不停止，拿起手中的竹篙，运转着内力便向着乌篷船扔去，若是被其砸到，乌篷船的下场便是化为残板
萧统转身从乌篷内拿出原先放在里边的黄色油布做的竹伞，在手中掂了掂，有些沉，伞柄部分摸的发亮，不过伞布上落了一层灰尘，看来应该是专门放在这里的，只是很久都没被人用过，这种伞不好看，比不得江南那种描有梅兰竹菊，或者山水的纸制小伞，在下雨天，尤其是春雨时节打起来那般有意境，打着伞站在那里不用做什么，便是一道风景，不过这种伞好在宽大，防水效果也是极好，一看就是憨厚的手艺人做的，即使下雪，也能打
落了灰尘，不怕，下着雨雨水洗洗就好了
撑开手中的黄色油布竹伞，站在船头，萧统看着程寺人投来的竹篙，伸出手，有一股凉意落在手指上
下雨了，落得细细麻麻
乌篷船整个船身不经意的向着后方移了几寸，离的湖岸远了几分，却离湖心的亭子更近，那是一座红柱青瓦的八角亭，在大夏很常见，只是因为建在太学，反而处处透露着精致
那支青色的的竹篙穿过空中，来到船身之前，便不得再进一寸，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乌篷船与那竹篙隔成了两个世界
别人感受不到，但是作为江湖菩萨境高手的程寺人感受的很清楚，这是有人出手了，而且是个江湖高手，用内力在乌篷船前筑成的一堵用内力汇聚而成的墙，阻挡住了竹篙
飞身追向刺在乌篷船前的竹篙，右手握在飞起竹篙的尾部，倒握着竹篙的身形如同一只燕子，将竹篙从气墙上拔出，有些吃力，如同刺进了一个泥潭，中间充满了吸力。反身向着后边退去，身子滑过乌篷船时甚至可以看清楚船上人那张笑盈盈的人畜无害的脸
离的船有一丈之远，程寺人一手拿着竹篙，一手背在身后的腰上，静静地站在湖面之上。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岸上的人甚至没来的急反应发生了什么，只见竹篙向着乌篷船投去，随后便是程寺人向前拿走竹篙，倒退
不曾是江湖人的众人，自然不曾有什么内力，只得慌忙的让仆人去别的乌篷船里拿伞，然后如同船上的萧统一般，撑开油伞
看这传说中的江湖高手对决，出了门以后在汴梁吹嘘自己见证了一场江湖绝顶高手的出手，也是极为气派的，可惜仆人回来之时，早已经都淋成了落汤鸡
如同牛毛一般繁密的春雨落到程寺人面前时，便再也落不下去，如同一层薄膜，将其隔绝在外，这是内力控制外放的另一种表现，滴雨不沾身倒是其次，这层膜真正的作用就如同将军士卒身上的铠甲，起着一层保护作用，武夫叫他罡气，道士叫他羽衣，和尚叫他金身，只不过各有不同表现
出手不利的程寺人并没有什么大的表情波动，仍旧拿着竹篙，只是这一次出手，便如同迅雷一样迅猛
内力在全身流转，化成一道道白色的气息，沿着手臂和竹篙转动，竹篙从其手被程寺人插入湖中，就如同农夫笨拙的用木棒插入土中翘起大石头一般
程寺人用竹篙挑起太学大湖，一湖之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