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日头刚出来,象一个胖娃娃的大圆脑袋,脸红扑扑的,还笑嘻嘻的。我被日光照耀着。我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
在我起身站立的时候,我的伤口以剧烈的疼痛毫不留情地向我示威,使我疼痛难忍,欲使我屈服。我走出洞外,采了一些刺角芽,又揪下一把黄蒿,把它们鲜嫩的枝芽弄下来,揉碎,放在自己的伤口周围轻轻揉搓——我在为自己消毒祛肿;这是从爹娘那儿学来的经验。接着,我又掰下几张植物的大叶片,扯下几根灌木枝节上的树皮,为自己做了简单的包扎。
几天以来,我一直有点儿茫然失措,头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都躲藏在洞内****着自己的伤口。
一天下午,天阴了,好象要下雨了。
一只老鼠,贼头鼠脑,慢慢从草丛中探出小脑袋,朝我这边张望。我一扭头,漫不经心看了它一眼。小家伙迅速缩回了脑袋,重新藏身于草丛中;那片草叶猛烈抖动了几下,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谁这么大胆!竟敢侵占我们的领地?”一个大嗓门的老鼠一声吼叫,把我吓了一大跳!这只老鼠官态十足,十分傲慢,昂首阔步,作姿作态,比白头翁的村长还村长!此鼠转身看了一眼身边的一只小老鼠——就是刚才窥视我的那只小老鼠——压低嗓门儿问道:“麦米,是这个家伙吗?”
“没错,喳呼队长;侵入咱地盘儿的人就是这个家伙!”探子麦米大声说道。
我这才注意到,我的洞口已经被五六只老鼠包围了。
我因为受到了这意外的惊吓,猛然从洞内跳出!不知是我的这一超常举动大大出乎了这些新同类的意料,还是我的模样怪异,让它们受到了意外的惊吓——它们不约而同尖叫一声,向后退了很远;植物的茎叶被它们撞得“哗哗啦啦”直响。
“麦米,快回去叫搬援兵来!”听得出来,这个家伙在极力掩饰自己颤抖的声音。
“哈哈!我来了!”这时候,一个名字叫谷米的老鼠站在了大家的面前。
“谷米,你立功的机会来了!请你替我们老鼠家族赶走这个异类!”喳呼队长说。
谷米却同它唱反调儿:“我看这个伙计挺可爱的,不象异类,再说……”喳呼队长用领导者的口气打断了谷米的话:“怎么?你竟然说这个家伙不是异类?难道他会是我们的同类吗?你不要以为自己凭借偶然的机会去了几次大城市就认为自己很了不起了!你不要忘了我们的家族制度,我们的家规!”喳呼队长停顿了一下,好象在思考,终于找到了一个绝妙的说法,赶紧接上自己刚才的话茬儿说,“也就是人类的法律!我们的法律就是:即便是同类,不是同一家族,也不充许外人踏入我们的领地半步,违禁者就是、就是违法!对于叛逆者格杀勿论!——这也是我们的酋长麦谷的口御!”
“行了,别拿酋长的话来压我了。依我看来,它不象是异类,更不象坏人……”谷米说。
“什么,什么?大伙可都有听见了——瞧这个怪物!还说不是异类。看来这个怪物是你的心中偶像了?”麦米故意拉着长腔。群鼠怪声哄笑。
“你……”
“行了,行了,不用搬兵了!我惹不起你们!我走!还不行吗?”我不想再做毫无意义的争斗,更不相想再看到无辜者的流血牺牲,于是便打断了他们俩的争吵。
“你这个胆小鬼,滚远点儿去吧!”喳呼队长对我一声大叫;又转向谷米戏谑道,“我的好兄弟,你要不要跟它一起走啊?”随从们便跟着起哄。
“跟它走又怎么了?——哎!朋友,等等我!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谷米一边叫喊,一边向我追来。
“朋友,等等我!”喳呼队长拿腔捏调学着谷米刚才说话,接着又“呸!”了一声。鼠群里又是一阵哄笑……
我很快逃离现场,远离了鼠群。
“等等我!等等我!”听到喊声,回头一看,见是谷米,便放慢了脚步,最后停了下来。
“什么事?我的朋友。”我问追赶而来的谷米。
“凭我的第六感觉,我认为你并不是坏人。”谷米气喘吁吁,“所以,和你交朋友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我想是吧。”我对谷米说:“你为何这样相信我呢?”
“我感激你,向你致谢!因为你救过我的命!”
“救过你的命?”
“没错!”
“你肯定是认错人了吧!”
“我绝对没有认错人!——请问,你跟黄鼠狼交过手,对吧?”
“是。那又怎样?”
“那时,黄鼠狼正在追杀我。我藏了起来。当时,你正好从那里路过,便和它交上了手——是你引开来了它对我的追杀——毫无疑问,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是吗?你这样说,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才和黄鼠狼交的手。‘救命恩人’几个字让我承受不起!”
“我说的可是心里话——你愿意和我交朋友吗?”
“你要和我交朋友?”
“我可是认真的!我诚心诚意跟你交朋友!”
“好吧!我也非常愿意和你交朋友!”我这样说,只是不想让对方感到难堪。我现在的处境可不比以前作人之时——险恶的的处境让人不得不多一份戒心。
“作为朋友,我劝你不要去前边的开阔地,还有左边和右边的高坡。对,就是那里!这些地盘都有‘主’了。你如果冒然闯入,定会引祸上身。我建议你最好还是把家安在临河沟的那片开阔地。对了,就在那片槐树林那儿。好自为知吧。我要走了。朋友。后会有期!再见!”
“哦!再见!”
“哎!对了,我叫谷米——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子呢?”
“我叫衣布。”
“再见!衣布。”
“再见!”等我迟疑地说完这句话,谷米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并没有听谷米的话到槐树林那儿安营扎寨,而是走到另一处开阔地前停了下来。
当务之急是接受现实,我要先挖一个窝,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至于为什么没有接受谷米的建议,我心里自有打算。我想,我和谷米只是一面之交,况且是在敌对的短暂时间里相识;他怎么可以完全让我相信呢。再者,这或许是他们的一个计谋也说不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的人生经验告诉我,在现实生活中,必须多一个心眼儿——这也是我以老实的本质多次吃亏得来的经验教训。现在的社会,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呀!
不过,这些对朋友的猜测完全是多此一举且自作聪明,因为谷米并不是那样的人——哦,不是那样的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