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体力几乎耗尽,瘫了;这才感到自己的挣扎徒劳无功,毫无意义,只能招来一阵阵狂笑。于是,我就停了下来;这才发现是村长带了几十个人设计用网捉住了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村长说。
“是啊,是啊!这次捉拿鼠怪,你一悬赏,报名参加的人可就多得很哩!”治保主任附和道。
村长没接大武的话茬儿,扭头对阿明说:“阿明,赶紧写一份告示,通告全白头翁行政村的村民;同时再写一份邀功报告给乡里。你们先把鼠怪关到村里,等乡长发话后再送到乡里,到镇上游行示众;等候发落!”阿明应声说他回去后马上动手写。
几个年轻力壮的人抬着我,人群跟随其后,一路上吵嚷嚷闹哄哄,回到了村委会。一到村部,村长再三叮嘱:“你们一定可要把这鼠怪给我看好了。孙悟空不是有七十二变化吗?说不定这家伙也有神通,能变化哩!一定看紧,不能让它舒舒服服地活着,也不要让它死了,明白吗?大武。要是让它逃了或是出了问题我找你们几个算帐!等我在上边领了赏,人人有份儿!”
“放心吧!这么多人哩,就算让它插上翅膀也逃不掉!”
“不能大意!大意失荆州!”……
我被关进一只早已为我做好的大木笼子里!他们想得可真够周到的:为我防止我啃咬木头,他们还在木笼子里铺衬了一张密孔铁丝网。四个人刚一抬起大囚笼;我便在里面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他们对我不理不睬,每个人表情既庄严,又装腔作势。
他们把我抬进村部大院儿的一间又旧又暗的屋子里。他们盯守了好一阵子,在一旁讲一些无聊而下流的笑话。
我的身体和我的思想,全陷进令人窒息的黑暗里!
我身心疲惫,昏昏欲睡,意志开始有些模糊起来……我又回到了童年:童年的我病了;娘把我放在了床上,看着我;我看着她慈祥的面容,温柔的目光,充满爱怜的微笑;我醒来时,看不到身边的娘,就哭喊了起来……十来岁的我跟着爹在菜园里播种,土地里露出了嫩绿的芽;我天天下午放学给一株株禾苗儿浇水;一株株苗儿在一天天长大;向日葵、甜瓜、蕃茄开花了,结果了;有一天下午,我又去园子里,我的瓜呀果呀被人摘走了!我傻了眼,流泪了……阳光下鲜花盛开,蜜蜂“嗡嗡”飞来,小桥连结两岸,桥下河水潺潺,枝头鸟儿欢唱,水里鱼儿畅游——我开始了美丽的约会:荷花向我翩翩走来,我跑步迎了上去;一条巨蟒却横在我们俩面前!巨蟒张开大口,一下子就把荷花吞进了肚里!我跟巨蟒拼命,世界变成了血红色……
“啊!老天爷呀!妖怪!”我被一声尖叫声吓醒。天快亮了。有人惊叫着一溜烟跑到房间的另一头。通间的大屋子里,已经可以隐约看出人的轮廓。过了一会儿,刚才逃跑的人领着其他几个胆子大的,轻手轻脚走了过来。当我同他们打招呼的时候,有几个村民愕然发楞,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一个人说:“是鼠神!”当我向他们讲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人们这才舒了一口气,走上前来,问长问短……
“交了钱就可以走,有没有要交钱的?”此时,大武进来了,问了半天见没人吭声;接着说,“愿意摁指印承认把以前连本带利做为本金再弄成贷款的有没有?——很简单,摁个指印就行了!”这时,有几个村民过来,摁了指印,果然就把人放了。大武又问了几声,见没人应腔,就恶狠狠地甩手离去。
留下的人这才议论纷纷:“谁变蟹子谁蜇人!”“赶走一只狼,又来了一只虎!”“经是好经,全让歪嘴和尚念走了调!”……接着,大家又开始讨论该想什么样的方法逃跑;大谈政治,说着可笑的个人观点和夸大其词的甚至是荒廖的传闻——不过话语间却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企盼。
一日三餐,这里的人都有家人送饭。我则靠他们的同情和施舍度日。
一日,村长来了。有一位白头翁村的村民就大声质问:“你们这样搞,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一提到法律,这位被县里评为全县最先进入小康村的优秀村干部便用中国人最忌讳提到的人体器官的名称做修饰词称谓神圣的法律,发表了一翻深表蔑视高谈,接着厉声说道:“……法!在白头翁村,老子就是法!在向阳乡,乡长孙百万就是法!……”
“谁在这里大吼大叫?!”孙百万来了。村长立刻闭上了嘴,阎王脸马上换成一幅笑佛脸,笑到:“孙乡长您请!”
随后,乡长小声说着什么,村长在一旁不停地哈腰点头。
过了一会儿,乡长说话了:“各位乡亲们啊,自古以来,皇粮难抗,皇命难违!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大家一定要想清楚了,放明白点……”此时,有人提出抗议,人群便跟着骚动不安,把乡长的话给打断了。村长搬出法呀制呀,这才把人们震住。此时,又进来一位斯文的乡官儿,象是文书;态度和语气还算温和,说了许多劝解大家的话;接着又在乡长的耳边小声说:“上边……咱们……”两人又交换了一会意见。乡长掏出手机接听,还不停“嗯嗯,啊啊”,点头哈腰。最后丢下一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甩袖而去;不一会抛下高级轿车的“突突”声,响声走远了。
“您一定是上边派下来的大官儿吧!我冤枉啊!我要告他们!”李家庄的牛娃对文书说。
“你要告谁?”
“你看我身上的伤!”牛娃撩起了衣服;身上露出了一道道伤疤。
“口说无凭。你说他们打你,谁看见了?”
“他们十几个当官儿的把我拉在村部大院儿里关上门打的!”
“我也被他们打伤了!”“我身上也有伤!”“我也有伤!”
文书对村长耳语之后也走了。
几个村官儿迈步离开不约而同回头用浓厚的鼻音说到:“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