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了班到我妈家接闺女,我妈说,我差点给忘了,你郭大爷家孩子今天结婚,你去喝喜酒吧,人家老早就给通知了。小妞有点感冒,你爸今天不会来,我看着孩子,不去了。
“哪个郭大爷?”我问,
“你郭大爷你不知道了?咱老院子里前排胡同第一家,你小时候老叫你“大怪”的那个!”
“他儿子不是结了吗?怎么又结”
“那次是老大,这次是老二,郭昂”
她这么一说,我倒记起来了,郭昂比我们小得多,小时候身体羸弱,经常看到她妈把他包得跟个粽子似的往医院里送。呵,这小子都结婚了。
我说,你们老伙计了,你不去叙叙旧啊。我妈掏出200元钱给我,说,你看孩子那难受的样,我一会得给她打一针去,你放心去就行了,钱还是我出。
我接过钱,领命而去。
郭大爷是我妈单位的办公室主任,生的高大魁梧,青面大牙,小时候我们都喊他郭大牙,觉的他迸像电影地道战里“实在是高”的那个高司令,说起来我和他之间还有一段个人恩怨,这一切,还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不瞒您说,我小时候在我们院也是个一手遮天的人物,我们院分两部分,前面是办公区,后面是家属院,家属院南北两排胡同,一共二十户人家,十来个小孩。我当日擅使一把弹弓,指猫打狗,无所不为,据上了岁数的人反映,当时我只要带着弹弓一出场,所到之处那是飞沙走石,黑猫傍地走,鸡飞墙头边。因了这一身本事,再加上我又大上那么两岁,这一院小孩对我无不倒伏,尊我为老大,我也就领着众兄弟在这院里占院为王。赶上放寒假暑假我们活动比较频繁的时候,各家都早早的把在外面房檐下堆放的杂物、煤球什么的都倒腾家里去,生怕我带人给祸害了。我们院是泱泱大院,对周围的几个小家属院也是很有震慑力的,当时我们和旁边教育局家属院一帮孩子玩的很好,他们人少,老受外院小孩的欺负,常常是他们和外院孩子玩纸牌、玻璃球等竞技性比较强的游戏时,玩着玩着就打起来了,那边的老大就会火速派人给我送来一封鸡毛信,其实就是一根鸡毛,那帮小孩大字不识几个,写不了信,反正我一看就知道情况紧急,马上派兵支援,等我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对方一看我们人多势众,武器精良,往往如鸟兽散。因为经常参加维和行动,我自然是锻炼的弓马娴熟,要说这马吧,当年我指挥打仗时是骑在大壮身上的,只不过有一次,大壮背着我呼哧呼哧正跑着呢,迎头撞见了他妈,他妈立马翻了脸,拽着脸红脖子粗的大壮就找我妈去了,嗨,这事不提也罢。没了坐骑,我只能苦练弹弓了。暑假的一天中午,大人都在睡午觉,我领着一帮小孩在院子里东游西逛,用弹弓实弹打靶,寻摸了半天,看看实在没什么东西打着过瘾,索性跑到办公楼,把一楼的灯泡当靶子,一个个全给打烂了,恰好那天郭大牙没回家,在办公室睡觉,穿着个裤衩跑出来了,把我们抓个现行,当着众兄弟面狠狠的熊了我一顿,没给我这当老大的一点面子,这还不够,下午他又开会,在会上要各家的大人看好自家的小孩,作为“匪首”的母亲,我妈受到了更多的指责。小时候我犯了事,我妈一般不亲自操刀主罚,怂恿我爹揍我一顿是她一贯的手段。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妈把我中午那点事如此这般的对我爸说了一番,我爹是胸外科医生,开膛破肚早就练的心狠手辣,一出手就是大规模的杀伤性动作。果然他听完勃然大怒,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我手臂上立马闪现出了一座气势雄壮的五指山。
遭此大难,我实在是气不过!众兄弟也无不义愤填膺,纷纷献计献策,张嘎要把郭大牙的自行车气门芯给拔了,大壮建议把他们家在院里种的菜给撬了,老郭当时在院里厕所旁一个旮旯里垒了个鸡窝,用竹竿编了简易的篱笆把鸡窝三面围上,养了两只下蛋的鸡,二胖子自告奋勇要去把他家的鸡偷出来烤着吃了,我一一否定。
经过侦查,郭大牙每天早上八点到办公室,泡上一杯茶后,便拿起一份报纸,到楼后面的茅房里去大便,到了茅房,往坑上一蹲,一边吭哧嘿呦,一边抽烟看报,烟雾缭绕,半人半仙,好不快活,天天如此,雷打不动。当时我们家属院和机关共用一个厕所,这茅房一共五个蹲位,半漏天,露天的一边砌一尿池,进口处垒有围墙,这种厕所八九十年代大量存在于我们这里机关单位、家属院中,在此不多做赘述。我挑了四个年轻力壮,能在茅坑上长期蹲着腰不酸,腿不痛的小孩,和我一起在一天早上八点进驻厕所,迅速各就各位,专侯老郭的到来。
果然,八点多些,老郭哼着小曲如约而至,刚走进厕所,一看,咦!一溜烟儿,一人一坑,没多的。空走一遭怕我们笑话,于是装着撒了一泡尿,抖落了两下,提上裤子,背着手踱了出去。
张嘎在坑上把手比划做手枪状,指着厕所口义正词严的说,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就怕将来拉清单!
过了一会,老郭又急匆匆的赶过来,一瞅,人都还在上面蹲着,面色青紫,但又不便发作,还能在厕所里管人家拉屎。于是,收腹,提臀,转身,出去,一连串的响屁像吹喇叭似的带出来了,我们在里面喜不自禁。
大壮说,他要是拉裤子里就好了。
又过了约莫三五分钟,老郭连跑带颠的闯将进来,我一看,嘿,好家伙!这裤腰带在半道上都提前解开了,这回是真够呛了!
郭大牙一看我们一个个喜不溜湫,什么都明白了,一边提着裤带往茅坑上冲,一边大手一挥,嚷道:“恁这些小熊孩,大清早的,不在家好好学习,跑这来占着茅坑不拉屎,都给我走!!”
于是我们提上裤子一哄而散,就听后面急如星火的一通爆响……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妈和郭大爷他们那拨人早已退休,单位如今已经搬到了新城区,我们从小长大的老院子已经拆掉盖成了新小区,当年的邻居也都分散到了城里的各个角落居住,彼此已经很少见面。很多时候,只能在各家孩子的婚礼上聚上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