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以前。
冬日里的阳光溢满整座穆云山庄。
梅花树下,几缕阳光透过寒梅的密密层层枝桠射下几道光束,刚好打照在坐在梅花树下的白衣少年。
完美的轮廓,菱角分明不失柔美,却是冷峻如冰,只怕这暖暖的阳光都化不开他浑身冰冷地气息,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恰应了他那一身纯白的衣裳。所谓玉树临风。
空中夹落着几片暗红的梅花花瓣,徐徐掉落在地,掉在石桌上,掉落在他的杯盏前。
于枫看着石桌上飘落的几片花瓣,陷入沉思。
远处,曲廊中蹦蹦跳跳跑来一个俏丽的粉衣少女,她就像这树梢上梅花,粉嫩地不敢让人触碰,生怕自己会亵渎了她。
采儿看到于枫坐在那,不禁提起长曳及地的衫裙向他跑了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后,采儿整顿好自己的装扮,生怕衣服发髻哪里弄乱了……过后特意放轻脚步,偷偷溜到于枫的身后,准备吓他一吓。
但于枫早就察觉到她的气息,他嘴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闪过柔柔的光。
采儿偷乐着伸出两只爪子扑过去吓于枫,不料,于枫侧身一躲,躲过采儿扑过来的爪子,反而让采儿扑了个空,自然而然失去重心横力的她,哇呀一声,往坐着的于枫大腿上栽去……
然后整个身子挂在于枫的腿上挣扎着。
怎么也没料到于枫会闪躲,压在于枫大腿的肚子让采儿很难受。
于枫无奈地摇摇头叹气,准备把她从自己身上捞起来……
不过在那之前,采儿在他腿上挣扎着,于是一手撑上了于枫的腿要起来时。
身子却一瞬间僵住。
她的手,好像,貌似,碰到了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
硬硬的,夹着一丝滚烫……
就算再不经事的小丫头,也知道那是男人最敏感的地方……
顿时,采儿短路,缺氧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哦,上天,请让她晕过去,她什么也碰到,真的。
而于枫被她无意间的动作,瞬间血液倒流,呼吸倒滞,动都不敢动弹,这,这……这丫头的手往哪放啊。
周边的气氛尴尬至极点,就连这阳光里柔和的光芒都凝结住,从而弥散不开,就像无数种无色的染料倒在空气中,搅都搅不动。
最后还是于枫够镇定的,故作咳了一声,嗓音却是抑沉的别有一味。
他从容将采儿捞了起来,采儿就像一只偷吃的小老鼠,被主人逮了个正着,但在于枫还没看到采儿那张早已绯红的双颊时,采儿就已经极速脱离于枫的手,远离他身边背对着。
她努力呼气让自己平静,脸上传来的灼热让采儿不禁捂上脸,两眼异动不安地左转右转,生怕此时的模样会被于枫瞧见。
真是完了。
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是想到跑开,可是转眼一想,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跑,而且于枫都没反应,她有何不可淡定。想着便转回身,冲于枫一脸僵硬的嘻笑,这倒是把于枫给愣住了。
采儿转着眼珠子瞧着天空,两手放在脸旁不停地扇动着,一副似乎想要解热的样子,“这天,蛮热的!”
是蛮热的。
原本强忍着在镇定的于枫被她这一说,不禁笑了。
采儿瞥见于枫笑了,就像发现新大陆,什么脸红尴尬地都抛了,立马飞奔到于枫面前,趴坐在石桌上,瞧着他。
于枫被她盯的浑身不自在,瞬间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笑了!”采儿看着他,忒稀奇。
“那有怎样?”于枫回眼瞪了她一眼。
“我已经很久没见你笑过了。”采儿说,能盼到于枫笑,就像陨石千年时间才坠落人间一回。
于枫看着她,狭长的眼眸斜边一翘,同时带动着下颔微扬,一副冰冷不屑。但随之被采儿两手扯上脸颊,硬掰了下来,往他冰冷白皙的脸上扯出一个笑的弧度。
她眼角带笑望着他,似乎很满意他嘴角勾勒出的弧度,“其实于木笑起来很好看,若是经常这样笑该多好。”
他俊美的脸蛋被她这么一扯,完美的轮廓就变形了。
他打掉她的手,已经强调无数次的话语,如今像念经一样重复着,“别再叫我于木。”
而她以无数次讶异地表情看着他。
于木这个名字是采儿的专属,全山庄的人也就只有她这么叫于枫。
因为采儿叫他名字,他老不应,也不理她,直到有一天采儿在他身后叫他于木,于枫异奇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此次以后采儿经常叫他于木,但被他驳了无数回。
面对他的话,她耳朵早已长茧,无所谓地坐在他面前撑卧着下颔,想到她来找他的目的,她便问,“明天是我的成人节,你给会我准备什么成人礼?”(古代成人节是女子十六龄时)
“没有!”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没有吗?”一听到没有,采儿撑卧的手瞬间趴在石桌上,距离更靠近他。
他被她凑过来的距离,反弹地退仰。
“明天可是我成人的日子,你怎么会没有为我准备礼物?”她故作伤心难过的样子。
“呃……”他被她变换的速度吓到了,抬手扶额,“明天再说。”
“明天就有吗?”她问。
他点点头。
“是什么?”这次,她突然又带着笑好奇地追问他,他却尴尬地随手端起石桌上的酒杯往嘴边送。
而她趴在石桌上,头歪着,与他咫尺的距离靠得越近。
暗红的梅花簌簌落,传来杜鹃鸟的声音,望过去,枝桠上,跳跃着两只杜鹃鸟,一片暗红的花瓣被其中一只杜鹃鸟嘴叼着,送到它旁边另一只杜鹃鸟上。
有人说,杜鹃鸟来了,是代表冬天要过了。
那年,她刚刚十六岁,而他十八岁。
天气越来越冷,夜空里漆黑一片,时不时刮来寒风,吹冷人的肌肤。
于枫坐在庭院,此时他身在一座偌大的宅院里,这座宅院是当初落楚戈买下来的,已经很多年了,没有居住过,不过在不久之前,住进了一对年老的夫妇。玉致管他们叫干爹干娘。但这对夫妇老是叫冷为少侠,而于枫却被称于公子!因为,他们是看到冷一直随身带剑,像是保护于枫的,所以这对夫妇才这么区分的。
庭院里的风很大。
南国的地域本该每一处落户都有梅花树的,但这座宅子没有,只有一小片四季常青的青竹,风吹来,叶子沙沙作响。
冷抱着剑向于枫走了过来,即便步伐没有任何声音,但于枫还是听到了。
两个人,表情都极为冷漠,同时又是一身黑,走在路上,很多人以为他们两个是兄弟。
为此,玉致没少那他们两个作乐。
自从于枫离开穆云山庄后,冷的身份就不再是隐藏。他可以随时随地出现,或者就像现在这样一直跟随在于枫身后。
“玉致睡了?”于枫淡淡地问道,其实他和冷,很少说话,有时候,一天都可以不用说一句,因为冷可以看懂他的眼神,不用吩咐冷就知道该做什么。
冷点点头头,伫立在他身旁。
“冷,你说,我会找得到她吗?”于枫问,似乎漫不经心。
闻言,冷抬起冰霜的眼眸看着于枫,随后答话,“不知道!”
于枫笑了,低下头,其实他也不知道。只是今天他突然想到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他才十八岁,那天是她的成人节,也是那年第一次确定了自己对她的心意后,便开始疏离她。
冷欲张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但又在几次内心挣扎中,冷最后还是开口了,“玉致说刚到抚安城时她好像看到了穆姑娘。”
冷也不知道玉致是不是看错了。于是又继续补充道,“也许是相似的人。”
“我总感觉她离我很近。”可他找不到她。
冷没有再说什么,他抬头望着夜空,夜空黑暗地让人迷了方向,总想着那里的某一处是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于枫不经意间瞥见了冷的表情,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一向性情孤冷的冷竟也多愁?
“你是不是有心事?”于枫问道。
听到于枫的话后,冷心中一惊,低下头,幽暗地眼眸埋了起来,“没有!”
于枫再度笑了,笑的很苦歰。
冷以为于枫不相信,于是加重坚定地语气,“真的没有,主子!”
“你还是不要再叫我主子了。”于枫说。却立马驳得冷的拒绝,而头也低得更下,“属下不敢!”对于冷这种人来说,经过严格训练培养出来的杀手,规矩就不能改,无论他的主子是谁,只要第一个成为他主子的人,便是他这辈子认定的主子。不叫主子,反而是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