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帮忙,无非是散布谣言。
送走张尚书后,于枫坐在厅堂里的檀木红漆椅上,他举止优雅,端起桌面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狭长的凤眼无意一挑,凉薄红唇沾了茶渍,竟是诱惑至极。
迎面而来的是刚刚去送张尚书离开而原路折回来的玉致。
她步伐极轻,踩在大理石铺垫而成吗的洁净地面,光滑的地面像打了蜡似的,略微映出模糊不清的倒影,唯一可清晰而见的是脚下的裙角,飘飘然然。
玉致来到于枫面前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于枫站了起来,高挑的身材高过她一个头。
于枫低颔看向她说,“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玉致点点头,两手叠握扶在腹,像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
“之前不是一直反对我将事实真相说出去,现在为什么让张大人帮忙说出去?”她不懂于枫意义何在,所以此时的她很生气。
“多一个人了解真相也未必不是件坏事!而且不是有了证据!就依当初如果说出去,谁会信,口说无凭而已。”
“可你这样,洛喜会有危险!她可是唯一能证明太子是被谋杀的证人。”
“她是死是活,谁又知道,既然找不出,只能通过此方法将她逼出来。如果是死了,又有何关系,”
玉致凝眉看着他,带了一起不甘撇过脸去。
“以后你可以不用再躲藏了。”于枫了解她的秉性,也知道她在生闷气,语气颇为无奈地说道。
于枫的话让她再次回过眼诧异地看着他,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
他却笑笑,很浅。
说书楼里,说书先生滔滔不绝,三寸不烂之舌说着某年某月某天发生某件精彩事,可就在这时,有人高调打断说书先生,“我已经得到最新消息,太子殿下不是病死的,是谋杀,被人谋杀的!”
此句一出,听书的人立马将说书先生晾在一边,从而转到那人面前,各个坐立不安,心热澎湃一起一伏。
“是真的吗?”
“太子都死了那么久了。”
“谋杀?被谁谋杀的??”
“……”
没过多久后,整个南国谣言疯传,甚至一秒的时间传到皇宫里。
“听说了吗,太子是被人谋杀的!不是病死。”
“早就知道了,好像是太子身边的贴身宫女谋害的。”
“这宫女够胆大包天的,一定是被谁给收买了!”
皇宫里头,几个宫女窃窃私语,就连小太监们也忍不住围上来插一脚,以表自己的看法,甚至将太子谋杀一事作为赌注,来压洛喜是不是凶手。
却恰巧被出来散心的李琛给一不小心听到了,而那些宫女太监们还浑然不觉,最后还是李琛身后的卫公公“嗯哼”了一声,那群宫女太监才惊魂,吓了一脸苍白纷纷下跪请安。
李琛古疑地神情暗了下来,是他人读不懂的情绪,黑色的龙袍在长长的曲廊里,就如龙袍上的五爪龙一样,张牙舞爪。
卫公公恨恨瞪了一眼边上跪着的宫女太监们,一点都无规矩,嚼舌根,也不怕哪天搭了自己的命都不知道。
“你们刚才说什么?”李琛淡淡开口道。犀利地眼神扫过地上跪着的每个人,他们都害怕地将头低地更低。
宫女太监们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完整话,最后还是卫公公严声厉气,“你们这几个狗奴才,还不赶紧回答皇上的话!”
说完,卫公公就替自己捏了一把汗,他怎敢在天子面前,声音大过天子呢,捏汗的同时,卫公公的身子不禁躯躬更低。
当奴才的,自是不敢直起身子与天子对视。
卫公公的担心是多余的,李琛并没有在乎,唯一在意的是宫女她们刚刚所说的话题。
有个胆儿大一点的小太监,声音带颤,“回,皇上的话……是太子的死因,说,说是被人谋杀的!”小太监说完,身子不自觉地缩了缩,害怕等待他的是什么残酷的刑法。
闻言,李琛隼鹰的眼神突发易沉,浓眉叠到一起,浑身散出冰冷的气息,把周边人凉的倒吸一口气。
“从哪听来的?”李琛压低声音,似乎有意克制。
“是司尚宫,她今日出宫从宫外听来的。”小太监说道。
李琛的眉头越皱越深,随之凝神望着曲蜒的曲廊,似乎想将曲廊看透,看穿到宫外去。
“那是被谁谋杀呢?”李琛继续问道。
“传言说是太子生前的贴身宫女,名叫洛喜。”有了前两次说话的机会,小太监回话不再结巴了。
“卫公公,这里交给你了,朕不想听到任何有关谣言。”李琛淡淡地说道,说着背转过身去,大步大步离开曲廊。
身后,一群求饶声。
卫公公瞥了他们一眼,真不知道这些奴才有没有受宫规,皇宫重地,最忌讳的就是嚼舌根。卫公公吩咐身边的留下的几个太监,“拉下去,每个人五十大板!”
“卫公公,奴才奴婢知错了!”……
五十大板,最轻皮开肉绽,最重是打残,易或者被打死,无人问津。
李琛步伐匆忙,背着手回到金殿。朴骨及时出现在李琛面前。
“去查清楚,谁造的谣言。”李琛命令道。
“是!”朴骨颔首一低退下。
朴赫和拖骨都在宫外办事,只有朴骨留在皇宫护卫皇上。
在朴骨退下后,李琛坐在书案旁的龙椅上,随之一挥手,将书案上堆放的奏折以及笔墨砚台都被李琛呼啦一声,横扫在地。
卫公公是听到声音后,赶了进来查看情形,却被李琛一个滚,便滚出金殿。
地面落得一片狼藉,李琛两手撑额埋首,脸上透着一丝丝疲惫倦意,似将情绪也埋起来。
一泼未平一泼又起。
谣言一起,便不再是谣言,而是一群寻得真相的主。
宫外传得这么凶,很多朝臣也都知道了,再次众说纷纭,翻开旧事来推理。
事实确为洛喜,太子得病之前,刚好是洛喜调来伺候太子之时,太子死后,洛喜也消失了,这让人不得不相信谣言。再说者,之前太子薨世,皇上还有意隐瞒,至于解释也是不清。
于枫和冷走在抚安大街上,耳边都是有关太子谣言一事,无一不惊叹这传播的速度,皇帝应该也是急慌了。
他们出来走走就是想听听谣言有多疯,而这时,秋月娘和阿笑竟出现在大街上,让于枫一眼就望见,立马,转身避开他们,冷也瞧见,随着于枫的步伐。
阿笑带着秋月娘出庄下抚安逛逛的,本来采儿也是要跟着的,但秋月娘没让,采儿也就撇撇嘴听话了。其实采儿从山谷出来回到山庄后就再也没出过庄。甚至懊悔当初出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玩够再回去呢。
阿笑挽着秋月娘的手臂走在人群中,期间想和秋月娘说笑,可是秋月娘一直僵着脸,但阿笑还是很有耐心。
于枫躲在摊位摆画像的地方,冷抱着他的剑站在于枫身旁,老板看着他们两个,不像是来买他画的,古怪地眼神转转,不禁移了移身子,怕是遇上打劫的。
很久之后,冷的声音响起,“主子,她们已经走了。”
然后,于枫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摊位上的山水墨画,不禁抬眸对上老板的眼,说了句,“仿制的不错,不过都是赝品。”说着转身潇洒离去。冷错愕地跟上,留下还在呆愣的老板久久未反应过来。
其实能不碰面就最好别碰面。
秋月娘推了推采儿的胳膊,眼神瞧着周边的路人问道,“阿笑,你有没有听到他们再说什么?”
“听到了,他们在说太子的事,说是被谋杀的。”阿笑说道。
秋月娘轻笑,表示叹息。朝廷纷争,岂是他们老百姓能懂的。
“待会多买点东西带回去,采儿估计蹲在地上画圈圈说我们为什么不带她出来。”秋月娘说道。
“嗯!”
采儿坐在山庄的凉亭里,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发丝齐腰,一身素蓝。先前娘亲一直喜欢坐在这里发呆,现在她终于体会娘亲为何喜欢这里,因为坐在这里,能让人静气,即便寒风凛冽。
凉亭旁就是一个池塘,水面上静静立着几株干枯的菏梗,风一吹,即颤,荡漾的水纹下,淤泥清晰可见。
采儿手执一片枯叶,转绕在指尖,随之趴在围栏上发呆。转在指尖的枯叶不慎从指尖滑落,落在池塘水面上,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采儿叹了口气,也不知是第几回叹气了。
感觉天气越来越冷,山庄内反而越来越安静,就连下人干活的轻微声和脚步都没声。
采儿默数着轻寒会不会回来找她。
会回来,不会回来,会回来,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