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舒适的四轮马车里,一身黑底红边的华贵长缎,明亮夺目的东珠金冠,衬得一手撑额的唐肖意贵气逼人。
心情不太好的他正被某人烦着,即便此刻脸上神情冷若冰霜,也无损一侧坐着的白府大公子白礼轩热切打量他的好兴致。
“我说,世子爷,我今天可听司礼监的鲁大人说你连交接手续都没走完,就甩手走人了,大人们可奇怪了,你这个平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今儿是遇上什么事儿了,这么着急,可不像是平日的你。”
睁开半闭的眼睛,侧头,冰冷的视线扫了一旁笑容诡异的白大公子:“干卿何事?”
嘴里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唐肖意又半睬着眼望向撩起的车帘外,懒得再与人废话。
“嘿,我可是与鲁大人打了赌的,要是我赢了在君子楼请你一顿怎样,说说,到底什么事?”
贼兮兮的白大公子大着胆子戳了戳唐肖意的手臂,又飞快的收回了手,见旁边人没反应,又加了一句:“鲁大人猜你是府上有事,而我嘛……则赌你是关于女人的事……”
话音未落,就见唐肖意一下子转过了头,深邃的双眼紧盯着白礼轩。
“你听到什么了……”
“哼哼,我听到了什么……,应该说你做了什么,把一个女人藏在别院里,要不是我亲眼看到的,别人说我还不相信呢,别忘了,我妹妹纤儿可等着你呢。”
刚还嘻皮笑脸的白大少转眼变了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从未对她有意,这一点你也知道。”
听了白礼轩的话,唐肖意心里暗松了口气,他不希望在他还没把握前,事情就闹得满城风语,让青青难堪。
“我知道有什么用,关健是你得让两边的长辈们都知道,还有半年纤儿就满十八了,两边长辈的意思虽没明说,但大家乐见其成,就连纤儿也满心欢喜的等着,你知道她从小就很崇拜你,现在搞这出,让我这个当哥的怎么做。”
“再给我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唐肖意缓缓的说完这句话后闭上了眼,表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脑子里却不可抑制的浮现了青青的笑脸。
“小意,跟你说,你们这里对女人太压迫了,什么都不能干,还一夫多妻制,女人活得多不容易呀,不像我们那儿,女性都是独立自由的,一夫一妻,两个人一心一意,白头到老,多幸福是吧。”
想起青青曾对他说过她的世界,闭着眼的唐肖意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底线。
一个月,找到她,若是她留下了,那么不论面对怎样的困难险阻,他也要让她堂堂正正的陪在他身边。
若她要是走了,回去她的世界,那他放手成全她,听从长辈的意见,反正没有了她,是谁就无所谓了。
只是放手……能吗?
唐肖意在心里问着自己,只是听到她跟一个男的跑了,就让他在人面那么失态,若真有那么一天让他放手,他真的能做到吗?
八年的时间,他习惯了在脑子里时常去想那么一个人,以后,他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想她吗?
“那好,不说这事?反正你不想说,也没人能逼你,那说说这回联姻的事,多少朝臣眼红的你的功劳啊,话说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方法呢?你说说,当初你是怎么想到的,还把这事真给办成了。”
马车里只安静了一会儿,又响起白大少聒燥的声音。
只是没有人理会他。
哒哒的马蹄声中,雄伟的宫殿已触目可及,朱红的大门在两侧侍卫的操纵下缓缓打开.
卫兵们用敬畏的眼神望着马车上的“汝南”字样的徽章直接放行,而不需检查,可见汝南王府深得皇帝重用,权势非凡。
汝南王唐啸天是当今天子的亲叔父,太祖那一辈唐氏家族浴血打下了这秀丽江山,而七兄弟仅存了先帝和汝南王两兄弟。
先帝也因长年征战落下病根,三年前去世了,只留下当今圣上和怡亲王这唯二的血脉。
今上至今未有子嗣,所以满观整个大燕朝,正宗的龙脉仅四位,加之皇帝对汝南王一家的厚爱信重,才有了今日宫门前的那一幕。
今夜是洛川七公主的接风宴,主要是后、宫热闹。
前庭也开宴为远行归来的人庆功,唐肖意做为此次接亲的主使是一定要到场的,何况两国相交的部分事宜还得给皇帝禀报。
到达清流殿时,殿中已高朋满座,大殿中央一池清泉徐徐流动,几朵睡莲正含苞待放,或高或低的点燃的烛火罩着精致的灯罩,明亮柔和的烛光把整个大殿印得灯火通明,池面反射着头顶的星光和殿中的烛光,一派流光溢彩的样子。
众位大人正三三两两的围坐在清泉两侧,低声交谈着,嗡嗡的人声回荡在殿中,好不热闹。
“汝南王世子到……”在侍卫的高声通传声中,唐肖意缓缓的走向殿前。
而白大公子早溜到了属于他的位子去了,他可没那个胆子,比亲王后到还这么光明正大的进来。
走动中,殿中众人都起身与他见礼,或躬身,或拱手行礼道。
“见过世子”
“殿下辛苦了。”
唐肖意一边走,一边拱手回礼,就听到前面一阵含笑的声音。
“你可算来了,敢比本王还后到,该罚酒……”
走到笑望着他的男子下首坐下,不待那人再开口,唐肖意示意随侍在后的宫女斟酒。
“今日有事耽搁了,先自罚三杯。”
端起杯一气喝完,唐肖意才露出一抹浅笑,打量了上首的男子一眼。
“亲王今晚气色不错,想来是喜事近了,该恭喜您吧。”
黑眼幽幽的示意着桌上的杯中物,看上首的男子。
上首坐着的正是怡亲王唐肖文,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
“你这性子明明一幅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怎么对我却从不肯吃亏。”
怡亲王比当今天子小近十岁,是先帝柔妃所出,许是从小养在柔妃身边,继承了他母亲的温柔性格,精通诗词歌赋,文采过人,却从小体弱多病。
这时节正是春暖乍寒之时,殿中众人都是一身轻薄春装。
而怡亲王偏瘦弱的身影跪坐在榻上,浅黄明亮的宫缎上还披着一袭紫金长袍,乌黑柔亮的长发在发顶系成高髻,套着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白晰俊美的脸侧垂下两条淡黄色丝质冠带,温暖如玉这个词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皇上驾到……”
高亢悠长的声音宣告着天子的到来,众人起身离坐,伏地齐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
低沉略带威严的嗓声响起,明黄的翘头丝履从打头的怡亲王身边走过,皇帝伸手扶起跪拜在地的臣弟,示意回座才几步上了玉阶坐下。
“诸位爱卿,贺我大燕喜与洛川结盟,愿两国邦交永固,共享盛世。”
身着明黄暗云龙纹袍,头戴二龙戏珠金冠的皇帝,面容与唐肖意有些相似,只是更成熟一些。一手执着酒樽高高抬起,笑容满面的说着。
底下众人跟着贺道:“天佑大燕……”
随后是众位有功之臣上前聆听嘉勉,喜庆的气氛一直持续着,到最后皇帝才对下方坐着的唐肖意说道。
“此番出使,世子居功至伟,既为我大燕消除了西南兵祸之灾,还与洛川结为连晋之好,这么大的功劳,朕该如何赏你好呢?”
儒雅俊美的皇帝难掩今夜的好心情,但这个堂弟的封赏问题倒叫他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