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睁开眼,睁开眼……”
失控的沙哑悲声,唐肖意手上颤抖着不停的拍她苍白的脸,想让她那怕有丁点的反应。
“别离开我……”
“让开……”
有人冲了进来,直扑木塌前,挤开有些魔障了的人,手中的东西一秒也没耽搁,狠狠的插进了塌上人的喉间。
只听噗的一声,大量的血雾喷射而出,喷得塌前的两个人满头满脸都是,只一瞬间,床上的人眉头一轻,又恢复了呼吸,只是仍轻微得要命。
来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表情扭曲,看那身边沾满了鲜血,坐倒在地,已是木然了的人。
“你的胆子够大吗?”
“你的手够稳吗?”
地上的人缓缓的坐了起来,脸上似哭似笑。
“怎么做?”
“她的呼吸太弱,这样下去根本撑不到师叔回来。”
“要怎么办?”
“你……来帮她呼吸。”
小小的屋子里,点满了烛台,照得所有的物体没有一丝影子,木榻上的人没了那让人听了心慌的急促呼吸声,只安静的躺着,要不是那胸口一点点的起伏,只怕会让榻边的人发狂疯癫。
先前及时赶到的顾战总算是抢回了青青的一条命,只是顾师叔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能赶回来,以青青现在的状态,她根本等不到他回来。
顾战眼里有着疯狂,他只见过师叔做过一次,自己根本就没亲手做过,要用在小妹的身上,也许马上就能要了她的命,可是不做,那小妹也撑不到明天早上,做还是不做……
他看着唐肖意,不复在青青面前憨厚老实的样子,那张充满侠气的脸上,痛苦纠结最后化为坚定。
“叫个太医来帮忙。”
一番准备,屋子里三个人就绪,太医令把着青青的脉,手边支了个特大的灯罩。
“注意她的脉博,别让灯灭了,等会儿不管看到什么,不要惊慌,不要说话。”
“你,一旦我打开了,动作快点,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不要伤到她的咽喉。”
顾战神色凝重的对两人交待完,深吸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利刃。
“果然滋味特别,也不枉费妾一番心意。”
皇后一口气喝完手里的汤,笑着对皇帝开口,眼角竟有一颗晶莹的泪滑下。
“皇后……”
“啪”皇后手里的碗掉了,大殿中央紧接着有啪啪的声音跟着响起,一片烟雾散开了,一点亮光急速逼进皇帝脸面。
“啊……”
“护架……”
“有刺客……”
接二连三的呼喊声、尖叫声,夹杂着不时的咳嗽声,殿中乱作一团,门里的人往外跑,门外的人住里挤。
剑光来势太快,快得像流星般划过,皇帝已经能在剑身上看到自己惊慌的脸。
锵,这声音对用剑的人来说不陌生,那是利刃出鞘的声音,也是兵刃折断的声音。
离着皇帝只有一指距离的剑突然断了,用剑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屋里连连响起的锵锵声惊到。
怎么回事?
没等他想明白,只见有扑天的白光朝他当头劈来,在他倒下前,他只看了一把刀,一把亮得晃眼的刀,他干脆闭上了眼,再也睁不开来。
门外不断有人涌进来,那群奇装的人却没等来他们要等的人,手上的兵器已是不能用,屋里地上那一节一节的铁块正是他们的剑身。
他们不明白,这上好的铁剑怎么到了他们手里就这么被人砍瓜切菜般斩断,这一切是为什么?
屋里的战斗很快结束了,那群人一个也没跑掉,全部命毙当场,就连抓的活口也服毒自尽了,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尸首,空气中烟雾已散,血腥味浓。
屋外还有不少人声高喊,有哗哗的金属撞击声传来,那是兵士一身甲胄在夜风中快速移动发出的声音。
“陛下,幸不辱命,刺客抓住了。”
门外有人进来,抱拳一礼,沉声回道。
“很好,把人带进来,朕要看看倒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行刺朕?”
高高在上的皇帝木着一张脸,向那进门来的人说道,眼却看向身边的皇后。
一袭金色的龙袍上溅了斑斑血迹,是那个刺杀他的人的血,身后,一左一右两个影卫站着,手上染血的刀还未收起。
“是”
本应该已回家的高杰抬头看了一眼上首,迅速出门带人。
皇后已被事情的突变惊呆了,慢慢的有些明了,嘴角一丝苦笑。
“呵呵,真是英名的陛下啊,这是早等着了?”
“皇后,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臣为什么要去死?”
“臣不甘心啊,为了这大燕江山,我沐家折了多少好儿郎,流了多少血,可陛下一句要收回就收回,还费心编了这么多理由,身为人臣让陛下这么操心,多可笑,多可悲是不是?”
皇后的声音越来越空寂,脸色灰白,慢慢的转头直视皇帝的眼神说道。
空荡荡的殿中,除了那些兵士护卫,就只有帝后两个人,那些宫妃命妇们早就跑了出去,地上一片狼籍,皇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她的夫君,她的天,笑着流泪。
“你们太让朕失望了,犹其是你……”皇帝语气轻轻的说,闭上眼复又睁开。
“你忘了你是……朕的皇后。”
睁开眼的皇帝,一脸沉痛的看他的妻子,当初为了对付沐家,他利用了她,他心有愧疚却不后悔。
十年相伴,他清楚皇后温柔贤淑的秉性,他知道她爱他,敬重他,而他,即使是对沐家再不满,他也没对她起过多余的心思,她是个好皇后,废后那件事,他更是想都没想过,只是纵容了朝臣们的言论以达到他的目的。
他以为她能明白,能够理解他的苦心,他是大燕的皇帝,他不能容忍一个家族威胁到他的江山传承。
他从心底不愿相信今天的事她会参与其中,她……会想杀他。
“我是你的皇后?可我也是沐家的女儿呀,陛下,我不能在这宫里高高在上的看着我的父母家人受罪,看我的家族落难,而那……还是我的夫君所赐,妾做不到,做不到像个旁人样袖手旁观。”
皇后此时根本不顾及什么仪态风度,侧身半依在矮榻上,望着皇帝痛哭流涕。
“你不知道,比起皇后之尊,妾宁愿做您的妻子,妾从来都不是什么贤后,那都是装的,您知道妾装得有多辛苦,你不知道,呵呵。”
“妾宁愿像当初你我初识时那般过一辈子,也不愿当这母仪天下的皇后,没有家国之重,没有子嗣之累,更没有那些千娇百媚的美人环绕在您身边。”
“愿得一人心,百首不相离,陛下,那些话你忘了吧,早就忘了吧?”
抛却了平日里国母的气度,皇后依着矮榻坐倒在地,哭得伤心绝望,说完心底的话,脸上带着一丝解脱。
结束了……都结束了……
她不再是沐家的女儿,不再是这大燕的皇后,只是一个妻子,守着以往美好回忆过日子的妻子。
灯火明亮的屋里,木塌旁跪坐着两个人,一人瘫软在地,三人脸上都是汗淋淋,不是热的,而是紧张。
“怎么样?”
两个人的声音问起那把脉的太医令,就见他皱紧眉头,放开手握了握,又重新放上青青的手腕,沉吟良久,才颤抖着声音开口。
“稍强了一点。”两人闻言松了口气。
“那就好,接下来,要靠你了。”
顾战全身无力靠着榻边,手抖得厉害。
“这样就行了?”
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顾战,唐肖意眼光一直没离开过青青的脸,手臂悬在空中,不抖不晃,手里的皮囊不缓不慢的捏紧、放开,保持着一定的规律。
“我只能做到这些了,余下的要等师叔回来。”
“将军,请吧。”
高杰看着已被五花大绑的沐安和,淡淡的说道。
“高杰,是我小看你了。”
沐家一干精兵在沐大将军和沐老三的带领下顺利的进了宫,没行多久就被团团围住,一番厮杀,生生被擒。
今晚这仗输得惨,输得彻底,也输得莫名其妙,沐安和和身后的沐家老三沐安平被押着走向大殿,脸上的莫名一直没退去。
“高某可没有这样的本事,这一切都是世子殿下安排好的,某只需要照做就行了。”
什么……
大殿中,跟皇后已是无话可说的皇帝,看着被押进来的的沐家两兄弟,心里已没了先前的波澜。
“沐安和,你有什么想说的?”
“陛下早知道了?”
沐安和没求饶,也没悲泣,只平静的跪在地,开口问,刚才高杰的话让他明白,从一开始他就进了他们布好的局。
“你派人跟踪叶少司,是想要弄清那兵器的真正用处是吧?”
皇帝淡淡的开口了,说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真相。
“所以世子长伴在她身边,明为保护她,实则是为引/诱误导我,他们频频往戚府去,而你让戚勇从东边派人回来,这一切都是在误导我,让我不得不提前行动。”
沐家和笑得大声,接上了皇帝的话。
“你以为朕是要整顿你的边路大军,那些兵器将要被送往东边去,你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你的边军可就被分散打乱,所以你上当了。”
“臣心乱了,所以臣动了,正好如了陛下的愿不是吗?”
“实际上那批兵器是送进了宫,即没送到东边,也没送到北边,而是在这里等着你们。”
皇帝没理会沐安和的问题,继续说。
“军中多你们沐家的人,朕不知道禁军中有没有你们的人,朕只让高杰留意一切可疑的举动。”
“今晚那魏军提前来上值就引起了他的注意,所以,从你调动你府上的私兵和那藏在城郊那几百人起,你的一举一动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一清二楚。”
“所以臣才这么轻松的进了宫门,进了你们布下的局,哈哈哈,好计谋,没想到某一生的大事竟坏在一个不起眼的女人身上,哈哈哈。”
沐安和环视了一圈殿中,眼光在那些人和兵器上停留了许久,和皇帝一人一句,把这件惊天案逐层剥开,哈哈大笑倒下,嘴里鲜血淋淋。
“大哥……”
沐家老三一声吼,也步上了他大哥的后尘,皇后已是没了泪,双眼红肿的看着她的亲人离去,面如死灰,缓缓倒地,长长的指套中白色的粉末一个已空,一个还是满的。
“容华……”
皇帝无声的喊了声,来到皇后身边,扶起了她。
沐家的事落了幕,在这一场戏里,没人大获全胜,人人俱是输家,皇帝是,世子是,沐家是,白家也将是。
天亮了,屋里的灯还没熄灭,房门被猛的推开,顾炔那有些疲备的身影走了进来。
“小子,干得不错……”
守了一夜的人听到那许久没听到夸奖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师叔到了,小妹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