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等无能，实在无方可救。”
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有穿布衣的，有穿朝服，甚至还有道士在其中，大家脸上的神色都很凝重，一至望着那个房门前站立的年轻男子。
“吾只要尔等拖些时间，你们竟连这个也办不到？”
年轻男子在京城的传闻中一向是冷静沉稳的代表，可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悲怒交加，只要是长了眼的人都看得出来，那是爆发前的沉默。
已是花甲之年的太医令，在宫中经历了一辈子的风风雨雨，很是清楚这些贵人的脾气，什么时候该说好话，什么时候说敷衍的话，他比谁都懂得，只是在今天这位面前，他却觉得有些无力。
明知是人力不可为的事，为什么还要坚持，这么拖着除了加重伤者的痛苦外，还有什么用？
“殿下，我等商议过小姐的伤势，她的五脏受损，体内於血堆积不出，造成她现在呼吸不顺，气盈胸腹，臣已是施过一次针，只是暂管一时，情况仍没好转，若是再施针，小姐只怕……撑不了半个时辰。”
从上次施针后，叶小姐安稳了半天，过后却更加剧她的呼吸急促之症，太医令不敢在下针了，要是里面的人在他手里没了性命，他毫不怀疑，世子殿下会要了全家的命。
太医令的话落，院子里其他的医者、道士、高僧全部沉默，唐肖意环视了院子里的每一个人，没有找到一丝丝的希望，身后门里传来那如风箱拉动般的呼吸声似乎越来越急促，一声声缠绕在他心头，缠得他心紧绞痛。
“滚……全部滚出去。”
绝望愤怒的大喊中，满院子的人退得干干净净，没有人声，里面那急促的声音更明显，慌得门前的人差点站不住脚。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他走的，不该带你来这儿，不该留下你，不该的……不该的……”
太多的不该，唐肖意满心的悔恨也不济与事，埋首在她手心里，眼角有泪落下。
手里握着的纤细手指微微动了下，唐肖意猛的抬头，却看到那闭着眼的人眉头紧皱，嘴唇微张，胸口提起又落下，急促的声音猛的停了，喉间发出一声轻响，平静了下来。
“不……”
夜宴已进行了一半，宽大的宫殿中，歌舞丝竹，伶者女婢穿行不断，下面坐的宫妃命妇们笑脸盈盈，不时看向上首的帝后两人。
“陛下，是在为汝南王府的事担心。”
皇后见皇帝的兴致不高，俯身倒了一杯水酒递过去，问着他。
“是啊，这眼看着刚上路就出了这样的事，朕心难安。”皇帝接过一口喝了，心中暗叹口气，白家真是让他太失望了。
每个皇帝都是有野心的，就算温文儒雅如当今圣上，也难免会有保疆扩土的念头，眼看着这事刚有了希望，就要被迫停滞，他怎么甘心。
“那坊不是建成出产了吗？莫不是还不行？”皇后问，天家的冷情表露无疑。
“你不懂。”皇帝摇头。
那个女子脑子的想法才是这大燕最大的宝藏，有她在，必将为大燕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没了她，她留下的那些东西，只会在那些半调子人手里越渐落末，他富国强国的希望也将不复存在。
皇后的表情有些怪，在皇帝注意之前恢复了常态。
“陛下既是无心热闹，那妾就让提前散了吧，只是今儿最后准备的幻术表演可是妾精心准备的，妾让他们演了给陛下看，看过就散了。”
“好，皇后用心了。”
跳得正欢的伶者退下，皇后在上首解释了两句，让幻使们上了台，只见一群面带狰狞面具，穿得花里胡哨，铁铃羽毛满身，赤脚拿杖，打扮很诡异的男舞者上台，在迷幻的异域礼乐中跳动起来，时而仰天，时而跪地，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那一身的铃铛随着跳动发出哗哗声音，配合着一旁乐侍手中的箜篌声，让人迷醉，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皇帝可能对这个表演不是很适应，皱起眉头想开口，就听到了皇后的话。
“来，陛下，这是今儿给你熬的汤，差点忘了给您用，快趁热喝了吧。”
皇后接过宫女手上的玉碗奉给皇帝，没看到皇帝的表情，嘴里接着说。
“这幻术表演可是妾花了大力气，从关外寻来的，据说是祈求上天保佑一年中风调雨顺，庇护百姓安居乐业之用，更有为多灾多病之人祈福之功。”
皇帝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看皇后一脸的认真严肃，端了手上的汤垂头看。
“今儿是山珍汤，嗯，汤鲜味浓，皇后也来一碗。”
在这微凉的夜晚，一口美味的暖汤下肚，皇帝心情好了几分，邀皇后同食，不一会儿就有宫人端来奉给皇后，只见她接过，转头冲皇帝笑，那笑容竟让皇帝想起了十年前他们新婚时的皇后。
“妾谢过陛下。”
“高统领辛苦了，末将来换班。”
高高的宫城上，一人带着两亲兵走向新任的禁军副统领高杰，朗声说道。
“魏军，今天可够早的，不是还差半个时辰。”
高杰看向来人，是禁军分队总领，今夜该他值守。
“某孤家寡人一个，可不像统领家业都在京，这佳节与某无益，反添愁绪，还是早点来上值，让统领回家团圆好了。”
魏军笑得真诚，脸上带着一丝不显的讨好。
“你小子，得空让你嫂子给你找个人，也免得你一人冷清，总带兄弟们出去鬼混。”
高杰明了手下人的心思了，这马屁拍得他心舒坦，小子挺机灵，不错。
“那就多谢统领了，可要找个有貌的啊。”魏军听了高杰的话，笑得一脸贱相说道，引来高杰一巴掌拍肩上。
“看着点啊，今晚宫里人多。”
“放心，统领。”
魏军呲牙裂嘴的揉着肩，送走了高杰，转身大吼。
“兄弟们用点心啊。”
已是下了楼的高杰一笑，进了暗黑的门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