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大,刺的双眼生生发痛,太阳很高,正立当头,黑影在脚下缩成了一团,轻风拂过,石阶而上两旁的杨柳依依,枝条柔软如女孩的长辫子,随风摆动。
石阶上,有三个人,灵童一脸迷茫,似乎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老者有一丝惊讶,而副教大人却是负手而立,舒了皱纹,面容上分不清表情。
石阶下,一片死寂。
枫木制作的木桌上,一张还未写满的纸张,一个崭新的砚台,砚台上,靠着一只刚沾墨水毛笔,毛笔旁,有一双手!
他是仙宛的授课老师,都爱叫他圆头老师,因为他有一头发亮的光头。昨日大总管在落日时分去了他的房间,时间荏苒,星空布满了光辉,却隐而不见,大总管离开了他的房间。
今日,他成了仙宛的持笔监官!
圆头老师的手停在毛笔旁,看着吴缺神情的里的认真,他在思索,他说了什么?良久,感觉到了头顶被风吹的清爽,才想起他是来报名的,可他却没有动笔!
太阳很热,刚磨好的墨汁已经干枯,毛笔尖也有些发硬。
宁殒看着吴缺,没有人注意到他放下停在半空的手,收了羽扇,放入袖口,然后一把折扇出现的手中。
有人惊讶,也有人不屑,更有人无视。唐碧落三人有些惊讶,但唐碧落明显没有太大的惊讶。周围一些平民满眼的不屑,只是他们不解唐碧落为何会注意他。仙宛的女弟子则是无视,她们的注意力,依旧在唐碧落身上,只是她们此时没有说话罢了。
吴缺抬了抬手,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破败干瘪的袋子,那袋子很小很旧很破,上面布满了线条,想来缝制钱袋的人手艺应该不好,可没有人注意到那些线条。
吴缺面无表情,在众人的注视下抖了抖钱袋,人们立足观望,然后他摊开了左手,从一眼便可看出没有多少钱的钱袋里倒出了一…二…三…四…五、五钱?
秋日下,那五钱有些油光,很显眼,每个人都看的非常清晰,周围死寂一片,众场石化。
一些女弟子看到吴缺手中的五钱,优雅地捂嘴低笑,周围的大汉子目瞪口呆,宁殒的折扇张开了一半,嘴角抽搐着,吴缺居然如此穷?唐碧落三人张大了嘴,心中似乎停止了呼吸,大总管那如深潭的神情终于动了动,表情有些怪异。
吴缺没有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神情,因为他不想在意,不需要在意。
低头看着掌心孤零零的五钱,微微皱眉,沉思良久,吴缺再次抬头看向圆头老师,问道:“报名需要多少钱?”
“咳咳咳!”
执笔监官没有说话,此时的表情非常夸张怪异,到底,还是在此拥有最大威望的副教大人打破了死寂。
吴缺抬头,看向副教大人,认真的问道:“报名需要多少钱?”
佛教大人负手而立,呵呵笑了一声,从眼神确认眼前的少年不知道后,抚须而道:“十两。”
副教大人的话很轻,也很坦然!
听到副教大人的话,周围的大汉子恢复神情,笑出了声,那些女弟子更是嘲笑,眼里鄙夷不屑,嘴里似在说,穷光蛋,要饭的都没你这么穷。
吴缺的目光只是看向了副教大人,然后低头,感觉有些为难了,自己只有五钱,算起来还差九两半,于是,吴缺抬起头,看向了宁殒。
宁殒也已经恢复了状态,见着吴缺看着自己,还引来一些目光,他知道吴缺是在向自己求助,宁殒尴尬一笑,打开折扇,拖着长衫,朝吴缺走了过去。
人群中,突然又有人低语了一声宁殒的名字,知道了他是来自仙道院的人,立时,死寂被打破,人们也把目光从吴缺身上移开,交谈着,有人在询问宁殒的名字,有人慢慢解答,谈论当中,隐约还能听到五钱的字迹,不过,那语气中,却是极大的讽刺意味。
吴缺知道,他的五钱,必定会成为一个笑柄!
可他不想成为笑柄!
没等宁殒近身,吴缺再次动了!
他把五钱慢慢放入钱袋里,然后又把钱袋挂在腰间代替了羊角水壶的位置,吴缺看着水壶,定了定神色,然后毫不犹豫的拧开壶盖。
宁殒一副偏偏君子模样,看见吴缺拿来拿出羊角水壶,眼神骤然一缩,完全不顾自己君子模样,猛的一加速,长衫吹起,打在面容上,一手抓住了吴缺正要打开水壶的手。
唐碧落的眼眸也是一缩,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在通幽口的酒香,难道这就是装那酒的壶,夜月没有说话,看着沉思的唐碧落,她或许已经猜到了什么!
吴缺抬头,看着宁殒,一脸疑惑,宁殒摇了摇头,意思道不可以,此处人心难测。
吴缺从宁殒的眼神中读出了宁殒的意思,点了点头,回道自己明白,并投出一个谢谢的笑容。
宁殒点头松开了手,在怀里拿出了一锭……金子?
吴缺看着宁殒手中的金子,呼吸微急,从小起,他就是在贫困中度过,每一天他都过得节律,所以,吴缺从来没有见到过金子,最大的钱都是这次出山师傅给自己的那些钱。
周围的人都睁大了双眸,看着宁殒手中的金子,交谈声更盛,,他们都是贫民,何曾见过如此钱财,此时,有些人竟起了歹心。
副教大人看着吴缺手中的金子,冷笑一声,道:“可是,仙宛不准备招收你,所以即使你有钱了,你也不可能报名。”
哗!
众人回头,看着那位高高在上,宛如圣人的副教大人,一脸茫然,那些女弟子此时也回头,看向了副教大人,然后,他们看到了一脸慈祥的副教大人。
吴缺的身躯僵硬在正要转身的姿势,他没有转过去,而是转过来用稚嫩的面孔面对石阶上的副教大人,眼里满是不解。
吴缺道:“为什么?”
副教大人面露慈笑,摇了摇头,道:“不能就不能,能就能,没有理由!”
吴缺依旧看着吴缺,瘦小的身躯显得有些孤单,突然间,那些原本嘲笑吴缺的人竟感觉吴缺有些可怜了,当然,这可怜是建立在他们的内心已经得到了一点满足。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多的人会把自己的满足建立在一个素未蒙面的人身上?
宁殒有大的家世,唐碧落也有,他们都是青云榜上的佼佼者,所以,他们理应成为人们的焦点,可眼前的这个少年,他凭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吸引别人的注意?所以,所有人都希望他成为笑柄,以此来满足自己心中的不平。
吴缺想了好久,抬起头,再次问道:“为什么?”
只是,副教大人却是回过了头,没有看向吴缺,而是看向了唐碧落!
没有人知道,副教大人为什么会不让吴缺入学,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连他自己都有些迷茫自己为何这样说。
唐碧落是自己的侄子,自己和他的父亲是世交,这些当然没有人知道。唐碧落第一次看向那少年时,皱了眉宇,或许,自己是为了唐碧落哪一个眉宇吧!,或许是因为他是个连洗髓都未曾过的废物吧!也或许是吴缺的先前没有对自己行礼,还或许只是为了顺心意!
吴缺皱眉,他有些生气,呼吸微急,面孔上出现了一抹生气,只是这抹生气却无人察觉到,因为那抹生气真的太弱了,弱到连副教大人都没有察觉。
这是一个耳光,一个狠狠的耳光,打的吴缺这一生第一次生气,当然,可能是第二次,因为还有一次他已经不记得了,那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刚出生半月的时候,他生过气,吴缺感觉脸上隐隐有些痛意。
吴缺向前走了一步,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位置挪了而已,可副教大人却不是这么认为,他认为吴缺是在挑战他的尊严,副教大人凌厉夹杂着杀气的双眼看向了吴缺,如果吴缺只是常人,那他真的可能就此灭亡殒身,同时,副教大人也有了些冷气!
可惜,吴缺却不是常人,在烈日下,他举起了左手!
副教大人双瞳猛的急骤,眼里划过震惊,杀意与凌厉在接近吴缺的半米时,全部消散!唐碧落睁大了双眼,因为,他终于看清了那块黑色的令牌是什么!
“神将府!”
周围一片哗然!再次归于一片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