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而立,互相观望,眼里皆是不悦。老板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道:“这里没有肉,酒倒是有一点,我如此说来,你应该明白吧!”
听得话语,宁殒顿时颓靡,一副你爱怎样就怎样的表情看向了吴缺然后直径朝二楼走去。
吴缺挑了挑眉,回头对着老板行了一礼,道:“就适才点的那些。”
说完,便在老板的点头明白中朝宁殒走去。
之后,来了一间偏房,宁殒正坐在一张桌子旁。宁殒一转头,看了吴缺一眼,一脸抱怨,道:“什么破地方,要什么没什么,连吃点肉都没有,真小气。”
吴缺皱眉,刚舒缓的眉头再次皱拢,语气很不舒服:“那你结了账就可以走了,不必多待。”
“……”宁殒的脸色僵硬在脸上,无奈的叹息一声。
随后,两人在不时的吵闹中,草草吃了点饭!
宁殒目光不舍地从吴缺的腰间离开,吴缺不悦的道:“你看什么?”
宁殒一撇嘴,试图更改话题,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没有回答宁殒的话,他的手微按在腰间的羊角水壶上,一脸敌意:“别想跑偏话题,我们没有谈论这个。”
“好吧!我承认我对你的水壶是有点好奇,我就不明白了,你一穷书生,哪来的那么好的酒?”宁殒也不遮隐,直接说道。
吴缺微征了一下,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猥琐的家伙也不隐藏一下,居然直接坦白了。眉宇间虽有不悦,但微减了些,对着宁殒说道:“这是我师傅留给我的,所以任何人不可以打他的注意,要其他东西可以,唯独这个水壶。”
宁殒听了吴缺的话,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闪着光芒:“那这么说,壶里的就可以……”
不等宁殒说,吴缺伸出了右手,让宁殒停止说话,摇头道:“更加不可以,因为这酒也是我师傅亲自为我酿制的。”
自己天生隐疾,需要师傅给自己的酒才能抑制,如果给了别人,那就等于把自己的命送给了别人,要自己送命,吴缺怎么会同意?
宁殒无趣的怂了怂肩,道:“那好吧!天色已晚,今日可能有雨,先走了。”
听得一语,吴缺朝窗外看去,夕阳残红,可他却清晰的看见那残红中,带着一丝黑点。
看来天真的又要下雨了!
吴缺叹了口气,想着寒潮将至,自己的隐疾也可能会引发过多的次数。宁殒在老板那种不欢迎的目光中结了账,直径离开了清幽平。
吴缺走出房间,看到店老板正在算着今日的收入,吴缺轻步走到老板面前,道:“老板,有空闲的桌椅吗?”
然后,在老板的默许下,搬着桌椅,来到了窗边,他并没有打开窗户,因为此时的臭气正浓,等到雨时,异味被大雨冲刷消散后,再打开窗户。
这时候,日入时分!
不久后,便是黄昏,再接人定,一天,就如此无趣的要过去了!
……
近黄昏时分,应是碧天透红,日挂西山的美丽景色,可这时,却来了几片乌云,那日挂西山,天边一朝红的景色立马被隔绝开来。
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隐隐能看清外面的杨柳青烟,一朝西红。木制的床边,盈盈放下手中的书籍,轻轻的安放在枕边,穿好青布鞋,走向了今日从未开启的窗户。
“吱嘎”,声音清脆分明,引进了在窗外徘徊的空气,光束间,隐约能看清纤长的尘土,假山旁的林畔,几只灰鸭踩着枯黄的野草,正欲下水。
这时候,几朵乌云缓缓驶来,遮蔽了红透的西边,起了些清风,灰鸭抬头,几声嗷叫,躲到檐头下去了。
盈盈抬头,乌云映入眼帘,青烟被吹的踪迹全无。
拉远,盈盈站在窗边,木制的窗口显得有些古朴,窗边几株梅花与杨柳随风摇曳,盈盈就如一副古画中的女子,一眼深情。
“噼啪”,灰暗的天边微亮了一下,一朵梅花被吓得掉落枝头,悄然无声的落到墙角,平铺在地上。
“下雨了!”盈盈微微抬头,眼里清澈澄明,没有一丝杂质。
轻声唤了一声,一个年头出十五的女子从旧制的枫木门口走来,盈盈道了声“搬副桌椅来。”然后那名女子行了一礼,便自行退却下去。
不多时,一张木桌,一张木椅便出现在窗口,桌上摆了一纸空文,一个砚台,一只白色毛笔,椅子上已经坐上了一个人,那便是盈盈!
抬头,似在思索,略微一会儿,便低下了头颅,开始写信。她慢慢的写着,写着一些小事,自己做了什么,昨日吃了什么,写自己床边放了一本书,那书是什么,写今天要下雨了,写她是在雨前写这封信的,久久的,她写了自己在路边见到一个少年,父亲给了他一场雨露。
“啪!”,天色直接跳过黄昏的美丽,到了夜晚,雨滴从檐头滴落,多了些凉意,几只灰鸭相互靠近,带来了些温暖。
窗边,盈盈依旧坐在那里。从雨中看去,那盏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的灯在雨中摇曳,灯旁,坐着一个俯首写信的女孩。
她的信不是写给别人的,而是写给自己的!
……
吴缺静坐在古灰色的木椅上。窗外传来哗哗的雨声,雨落檐头,溅起无数水珠。远处街道上的宁殒,正疯狂的奔跑,嘴里念念不休:“什么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
当然,这些都是吴缺所不知道的,他此时,正紧闭双眼,细细听赏雨声,整个人看去,感觉无比惬意。
雨声越见得大了,宁殒已经到了仙道院的门口,嘴里正抱怨。听得雨声,吴缺舒了舒眉,站起身打开了古朴的雕花窗户,一阵风席卷而来,打在脸上,带来深深凉意。
吴缺感叹,才过几日,秋意越发的明显了。记得在新城时,那场秋雨也只是入秋的征兆,不曾想,今年的深秋来的如此之早,应该算的上又是一年早秋吧!
吴缺执笔而坐,瓦砾上,传来噼噼啪啪的击打声,檐头,如绳的雨线快速落下,打在墙角的青石板上,发出一阵阵符音。
吴缺微作思索,便下了笔,写下了宣纸上的第一个字符,链接后面,是一连串有序而整齐的字符。吴缺的手动的很快,不一会儿,一张纸上便已布满密密麻麻的字迹,细细看来,上面写的全是一些平常事。
从他离开邙山,过了几个村子,几个小镇,几个小城,他都写的一清二楚,他用了多少钱,怎样用的,每天吃了什么,每时每刻又会想些什么,唯独没写的,就是他的病,他没写他的病是加重了还是好转了,他没有提到一个关于病的音节。
清幽平后院的墙外有一条溪,此时没了那股难闻的气味!
雨落溪边,窗头青衫少年执笔写信!
雨过,天没有晴,而夜来了,今日没有黄昏,日入之后便直接变成了夜晚。吴缺看着漆黑无边的夜空,没有星辉,没有月光,漆黑如墨。
吴缺走到窗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却发出一个声音,不是字音,也不是人语,而是兽语,吴缺的音节正是如鹤的戾声。
雨声沥沥淅淅,漆黑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鹤戾,烛光灯下,一只白鹤停在了窗边。白鹤的羽毛白如冰雪,让人感觉有些冷,白鹤孤傲的站在窗边,有一股不可侵犯的气色,但当它看向吴缺时,神情变了,变得有些暖意,真真切切的暖意!
吴缺笑了笑,从腰间取下羊角水壶,倒出一点在掌间,一股酒香向远处飘去,夜晚,不知瘙痒了多少人的心,要是宁殒在这里,他肯定会大发雷霆,大骂吴缺败家子。
吴缺无所谓,他张开手掌,白鹤闻得酒香,沉默良久,把头伸向了吴缺的掌间,那一汪清酒,被白鹤一饮而尽,然后白鹤扑打着雪翅,仰叫一声。
吴缺从桌上拿起十几张厚厚的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纸张,塞进一个紫竹桶里,从那根黑色的绳索上扯下一支分支,细心的挂在白鹤的颈部,拍了拍白鹤,白鹤长鸣一声,展翅而飞,消失在了夜色中。
今夜,吴缺写了信,俯身而写,可他并不是为自己写的,而是为别人写的!
今夜,盈盈写了信,她小心的放在自己的枕边,然后关了窗户,躺在床上渐渐入睡!
此时已是人定时分!
没有人通宵达旦,所有都沉睡着,因为雨天,是最好的修心时间,心乱了,睡一觉便可平静。
京城,一家家灯火熄灭,皇都内,寂静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