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下起来了。
扬扬洒洒的雨点如丝如絮，飘然落下，打湿了四周低矮而陈旧的房子的屋檐，也打湿了灰尘扑扑的显有龟裂的粗石地面。
只是那雨或是下得太细，每每落到叶寒的跟前，就仿佛被冷风吹走。
在无法落到他身上半分。
到了庙宇正前，叶寒就停下狂掠的身形，只是任由那细密雨丝向他飘来，又被风刮走，而他自己，则表情莫名的看着这破旧庙宇的一砖一瓦，眼神深邃。
稍顷后，他才抬步迈入了门槛早就裂成碎木，而大门更是不知所踪的庙内。
入眼，庙内清清冷冷，毫无半点生气，比之外面看到的破败有过之而无不及，满地尽是散落的杂草，堆积的灰尘，好似被人遗忘千年万载。
只有空旷的佛堂正中，那半张残缺的蒲团，缺了一角的四方供佛桌，以及桌上还留有的半个供盘，证明着这处庙宇，曾经兴盛且有过香火的事实。
破庙的地方虽大，但因为年久失修，故而不但没有任何的佛家正气，反倒因为陈色黯然的原因，看起来有些阴森恐怖。
或是年代久远的原因，破庙内稍微值钱的东西，早已被洗劫一空，整个庙内，只有那一尊褪色掉漆的金身古佛，拈指盘坐在泥地上，占据着整个庙宇阴暗的一角。
只是，缩在那旮旯里，古佛早已没了半点昔日慈悲的模样，那少了佛首的断裂处，更是泛着一层灰白色的石灰末。
他捻指向西，恍若在朝拜那西方的佛家灵山圣地，但由于五指断其三，这掌心所向，不但没了那股崇尚尊敬之意，反倒因最后的两指并拢如剑，配合着无头的狰狞金身，犹若恨世不公，怒指西天，似在声讨。
这无头的古佛犹若弃首成魔，也为这本就阴暗的破庙，增添了几分森然之态。
不过，这些并未影响到叶寒半分。
他入庙后并未停留，大步而行，直接来到这无头古佛的前方。
他神色平静，目视着佛像，既无恭敬拜服之色，也无不屑憎恶之念。
就如同打量着一个陪伴多年的朋友，平和，却又有着一丝不可割裂的感情。
“快五年了……”
片刻，叶寒一叹，眼神少有的泛起了涟漪。
说起来，自四年半以前离开林家，有些茫然的来到此处，本打算随意找间便宜的住处买下来，却没料到遇到老王这个穷困潦倒的酒肆店主。
两人一缺钱，一缺食住之处，倒是一拍即合，就此合作了下来。
如此，便是四载有余的光景划过。
或许老王这个为老不修的蛮汉当真算是自己的福星，在他那酒肆住下不久，叶寒便发现了这间破败庙宇的玄秘。
他的人生，也因此比想象中，提前迈出半步。
“想不到，当初仅仅是为老王口中这庙宇内夜晚时分便有如诉如泣的诡音响起而好奇，却意外的听得这佛家大道之天音……这一啄一饮之间的定数，当真难以预料。”叶寒暗叹。
随即，他又想起这西城区一些乞丐口口相传此庙被恶鬼占据，晚间有女鬼索魂的哭泣之声，而老王可能也是听到这个传闻才跟他提到这间庙宇的诡异之处，不由颇感好笑。
“索魂之音？若是女鬼如此索魂，那大道，也就成了所谓的鬼道了。”叶寒摇头。
不过，这样对他也好。
虽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听见的，但若是没了那梵音蓄而外溢，引起灵气共振而形成诡音的现象，此庙被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占据，那也不利于他这五年的修行了。
如今众人被所谓索魂音吓得不敢来此处留宿，倒是正好合了他的意。
目光一闪，叶寒止住念头，单手朝旁一招，一张缺了两条腿的供奉桌便是吸到了跟前。
随后，他脚步一震，便如柳絮随风一般，飘到了眼前这缺了两条桌腿的供奉桌上，盘坐如山。
耳旁传来能够让人头晕眼花的所谓索魂之音，叶寒面色如昔，眼神反倒愈加明亮。
他直视着面前的无头佛像，漆黑的发丝无风自动。
“现在我已达立鼎八重巅峰，虽与广阔神州上的诸多强者而言，微不足道！但我先天未服任何不利己身的药物，体内无一丝杂质，多年坚持逆修肉身之道，如今，我的肉身终于快要达到初步圆满！”
“血肉剔透无垢，银血、百炼筋肉如蛮兽之躯，而全身二百零六块骨骼，我也只差最后的六块杂质未除！”
叶寒心念电闪，“一旦骨骼杂质尽除，通透如琉璃宝玉，到时我迈入登阶之位，凝练气道，气与身和，契合完满，必可奋起直追。”
“更何况，以我此刻的炼体根基，肉身岂止如重鼎，便是那远古史传的镇海九鼎，也不过我如今程度。以我之根基，勤修不缀，将来未必不可后来居上，一跃登天！”
叶寒思维急闪，面色却不起波澜。
“当初修炼那篇古籍，虽说只是无奈为之，但先达银血、百炼筋肉、琉璃玉骨，肉身无垢小圆满，以纯净之身修炼，逆而行之，未必不是一条崭新大道。”
“若是直接以药物、灵物辅助，堆砌着修炼，不管是否给肉身残留弊端，直奔武境。快则快矣，但达到武境之后，则要以真元淬体，剔除杂质，且成就肉身先天大圆满也将难于登天……”
“而我却不同，起步虽慢，但武境之后却不必浪费时间淬体，全力修炼，迈向更高峰即可。而且，若是能修得一门炼体神功，更是必然进境神速，远超他人。”
略一沉眉，叶寒心思渐定。
“不过，说来还是多亏这尊古佛扩散的大道天音……若是没有这项际遇，只怕我达到肉身初步小圆满，还要晚上几年，到时说不得就迟了。几年时间，可以抛开太多人了。”
哧！
就在这时，破庙的诡音越加刺耳，犹若恶鬼索魂，传荡开来。
这音域虽不伤人，却仿佛隔靴搔痒，让人浑身不自在。
然而，对于他人或许会影响心神，乃至让其头疼欲裂的莫名之音，并未让叶寒神情变幻半分。
他面色如旧，蓦然阖眸。
呼！
此刻，好似有风自外面吹来。
叶寒一头黑发猛然向后扬起，身上的紫袍更是如同欲要爆裂开来，无风自动。
啪！
徒然，叶寒筋骨齐响，如虎豹雷音，震慑人心，而随之，他身前的无头古佛，好似散发出一股如若水波的音波。
无声无息，又真实存在。
只是凡人不可见，凡耳不可听！
********！
咔！
一道细微的响声传来，仿佛某物破壳而出，自叶寒的眉间，亮起一丝微弱的金芒。
就如那萤火虫的荧光，虽然微弱，却夺目之极！
微光绽放，瞬间便黯淡下来，而随着光芒散去，叶寒的面庞也恢复了古井不波之状。
只是！
在他那双眉之间，却闪现出一道竖横般的金色划线。
如同一柄冲天利剑，刺人心神，在黑夜中，吸引了所有的一切。
这……
就宛若那传说中的第三只眼！
天可观，地可查，人可探，神鬼皆可窥！
轰！
徒然，无头古佛扩散的那无形音波，好似在那道金色剑纹出来的一刻，化作了大道天音。
梵音逆耳，玄奥晦涩，冥冥不可揣度，却又有着深刻、玄秘的韵味。
叶寒眉间金线愈加刺目，似乎当真化作一只天眼，窥探世间。
天音传来，他双手莫名结印，其中二指，与无头古佛那残余的两指形成的印结颇为相像，但因为古佛另外三指，另一只手臂俱完全折断，故而不知其余的印结，是否便是叶寒此刻所结的模样。
印结天成，带着一股特殊的意境。
玄妙莫测。
啪！啪！啪！
就在法印生成的刹那之间，叶寒浑身开始震颤，筋骨、肌肉、血脉，一同随着一定的频率震荡。
而他体表的血肉皮膜，更是好似化作水流，沿着希声天音，抖动出莫名的轨迹。
此时此际，他便凭着眉间一点尚未绽开的第三只眼，将这大道天音，尽皆窥探。
耳不能窥，便以眼听声。
闻梵音，真言养神，以神炼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