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还有作揖、道万福、问讯、磕头等见面礼节及接风、告辞等送迎礼节。作揖,是清时男子相见时所行的礼节,又叫打躬。《红楼梦》第七回曰:“(秦钟)只是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腼腆含糊,慢向凤姐作揖问好”;第三十三回写道:“忠顺府长史官……说毕,忙打一躬。”道万福,是清时女子所行之见面礼节。《红楼梦》第三十九回写刘姥姥曰:“刘姥姥便知是贾母了,忙上来陪着笑,福了几福,口里说:请老寿星安。”问讯则是僧尼向人问安,以手掌当胸前行礼。《红楼梦》第一二0回曰:“那人已拜了四拜,站在起来打了个问讯”。磕头,则是清时下辈对上辈、卑者对尊者使用的见面礼节。《红楼梦》第九十三回曰“门上出去带进人来,见贾政便磕了三个头,起来道:家老爷请冬爷安。”自己又打千儿说:“包勇请老爷安。”
接风,又称洗尘,是接客之礼。《通俗篇·仪节》曰:“凡公私值远人初至,或设饮,或馈物,谓之洗尘。”《红楼梦》第一0四回曰:“只闻门外头传进话来说:众亲朋因老爷回家,都要送戏接风……告辞,即告别之礼,《红楼梦》第八十四回曰:“(巧组儿有病)贾母因说道:你快去罢,姨太太也不是外人。凤姐连忙答应,在薛姨妈跟前告了辞。”
4.送礼和名帖风行
在清代汉族社会中,人们日常生活的送往迎来,总免不了送礼,以《红楼梦》为例,当时社会上的送礼大约可分以下八类:
一是纯属友谊情感的馈赠,如第三十一回写史湘云来时给袭人等人送绛纹石戒指儿等小礼物,纯属感情上的交往。
二是初见面的馈赠,即挚见礼,俗称“见面礼”。有的是纯友谊感情的,如凤组送秦钟见面表礼;有的则是因为礼貌,如第十五回北静王初见宝玉,送给他“零苓香念珠”,并说:“今日初会,仓卒无敬贺之物,此系圣上所赐零苓香念珠一串,权为敬贺之礼。”重在个“礼”字。
三是红、白喜事的送礼,如娶亲、聘女、过寿、丧事,及盖屋上梁、乔迁新居、作佛事、打平安醮等,都要送礼,俗称贺礼。如第二十九回所写清虚观打醮:“原来冯紫英听见贾府在庙里打醮,连忙预备猪羊、香烛、茶食之类,赶来送礼。”后面凤姐说:“只说咱们娘儿们来闲逛逛,人家只当咱们大摆斋坛的来送礼——都是老太太闹的,这又不得预备赏封儿。”接下去便函是“接二连三,都听见贾府打醮,女眷都在庙里:凡一应远亲近友,世家相与,都来送礼”。
四是生日送礼,有生日礼和寿礼之分。生日礼,一般是逢五逢十所谓大生日才送,如第二十二回写宝钗过十五岁生日,因是“及笄”之年,大家纷纷送礼;而一般生日,是否要送礼,则因人而异,如第六十二回写平儿的话道:“我们是那牌儿名上的人,生日也没拜寿的福,又没受礼的职分,可吵嚷什么,可不悄悄儿的就过去了吗?”而当天正是宝玉过生日,情况就完全不同,“王夫人不在家,也不曾像往年热闹,只有张道士送了四样礼,换的寄名符儿,还有几处僧、尼庙的和尚、姑子送了供尖儿,并寿星、纸马、疏头,并本宫、星官、值年太岁、周岁换的锁……王子胜那边,仍是一套衣服,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上用银丝挂面。薛姨妈处减一半。其余家中尤氏仍是一双鞋袜;凤姐儿是一个宫制四面扣合堆绣荷包,装一个金寿星,一件波斯国的玩器……”寿礼,则除一般礼物外,还得有寿屏、寿桃、寿面等。
五是送节礼,俗称贺节,如过年、端午、中秋三大节,及元宵、清明、中元、冬至、腊八等小节,都要送礼,俗称贺节。在清代,这种种节礼,更是复杂,亲友之间要送,上下级之间要送。
六是送土仪,人们从甲地至乙地地、乙地到甲地,或外省晋京、京中人到外省,长途跋涉,总要带些土产送给亲朋好友。第十六回写黛玉由江南回来:“黛玉又带了许多书籍来……又将纸、笔等物分送与宝钗、迎春、宝玉等。”第六十七回薛蟠从江南回来,给宝钗带来许纸笔、香袋、扇子等。这些礼品,重在“土仪”二字。
七是钻营的送礼,即以送礼为“手段”,去结交、奉承权势,拉拢关系,以得到更大的好处。第二十四回贾芸借钱买冰片、麝香,编了一套假话给凤组送节礼。很快得到了种花木的差事,一批就是二百两银子。
清代汉族社会各种不同场合所送的礼物是各有不同的。一般来说,祝寿、过生日,送寿屏、寿桃、寿面等;打醮送三牲、香烛、供果等;其他节礼、亲友馈赠、乡里土仪,及钻营孝敬等,则各种礼品,名目繁多,无法说清。但清时一般把礼品分为“干礼”和“水礼”二大类:“干礼”包括一些贵重的礼品,及金、银等财物,如凤姐送给秦钟“状元及第金锞子”、送给宝玉“金寿星”,甄府到京送给贾府“上用的妆缎、蟒缎十二匹,上用杂色缎十二匹,上用各色纱十二匹,上用宫绸十二匹,宫用各色缎、纱、绸、绫二十四匹”等;“水礼”则是不甚值钱的吃食物品,如寿桃、寿面,香烛、供果,及五月节棕子、八月节月饼等。
在清代,若遇一般红白喜事及各种大礼,送礼要有“礼单”,收礼要记“礼账”。礼单用五六寸高、三四寸宽的红纸折成折子,封面恭写“礼单”二字,内写礼品细目,并照例写一些吉祥话,如寿礼礼单写道:
竹苞松茂,人寿年丰,鼎焚兰蕙之香,堂列彩衣之戏,恭逢
贾太夫人七秩晋六之庆,谨具菲礼,敬祝
华诞世年愚侄某某某叩贺
礼品计开:
香楠如意一柄
香楠寿杖一柄
泥金大戏蟒缎寿屏一架
万寿金饰自鸣钟一架
寿酒十坛寿烛十封
寿桃百枚寿面百束
送厚礼讲究四色、八色,不能单数。收礼的人可以照单全收,也可全不收。而一般情况是收几样、退几样,在礼单所列的物品下分别注明“敬领”或“敬谢”,再把礼单交送礼的者带回。
主家对所收礼品要一一登账,叫“礼账”。一记清礼品财物数字,赏钱多少,收到日期,以免丢失、遗忘及其它弊端;二备还礼时查考,人家送来多少,将来对方有事,应送多少去。
同送礼密切相的,还有“帖子”。第十一回:写贾敬过生日,“忠靖候史府等八家,都差人持名帖送寿礼来……”;第十回贾珍给秦可卿请医生,又说道:“我已叫人拿我的名帖去请了。”
清代流行的“名帖”一般是红色或梅红色,平时“红纸黑字”;如果在丧服守孝期间,就用“蓝色白字”。乾隆时汪启淑《水曹清暇录》云:“前明门状名纸,皆用白者,通籍后遇元日,贺寿用红。位尊则平时皆用红矣。今时人初入泮尚用白柬,过此全然用红。”稍后杨懋建《京尘杂录》云:京城拜客,用三寸红纸,拓木刻姓名……惟翰林诸公谒前辈,概用白帖子,其余师生衙门,前后辈衙门,俱用红纸大片子,以代全柬。”在清时,让人拿名帖去请,就如同自己亲身去请;对方收下帖子,就是接受你亲自去请;不接受,退回帖子,就是当不起你亲自请。送礼时,备了礼物,又拿了帖子去派人送,等于自己亲自送去,更为隆重。
八、社会陋俗
清代汉族社会的主要陋俗有吸食鸦片、赌博成风、妓业兴旺和宗族械斗,此外还有溺女婴等。
1.吸食鸦片日盛
清朝鸦片的大量输入,给汉族社会带来了严重的灾害。食鸦片的人越来越多,极大地损害了中国人的健康。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有人统计,仅苏州一城就有10万人吸食鸦片。道光十一年(1831年),刑部奏称:“鸦片烟来自外洋,其始间有劣幕奸商,私自买食。浸浸而贵介子弟,城市符号,转相煽诱,乃延及与平民。”“现今直省地方,俱有食鸦片烟之人,而各衙门为尤甚。约计督抚以下,文武衙门上下人等,绝无食鸦片烟者,甚属寥寥。”《刑部折奏酌加买食鸦片烟罪名》,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鸦片战争》第1册,新知识出版社会1955年版,第414页。道光十八年(1838年),黄爵滋奏称:“其初不过纨绔子弟,习为浮靡,尚知敛戢。嗣后上自官府缙绅,下至工商优隶,以及妇女僧尼道士,随在吸食。置买烟具,为市日中。盛京等处,为我朝根本重地,近亦渐染成风。”黄爵滋:《请严塞漏卮以培国本折》,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鸦片战争》第1册,新知识出版社会1955年版,第463页。可见当时吸食鸦片是流行颇广的陋俗。
吸食鸦片的人,“瘾至,其人涕泪交横,手足委顿不能举即,白刃加于前,豹虎逼于后,亦惟俯首受死,不能稍为运动也。故久食鸦片者,肩耸项缩,颜色枯羸,烟奄奄若病夫初起。”俞蛟:《梦厂杂着》,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鸦片战争》第1册,新知识出版社1955年版,第296页。也有的人吸食鸦片后,“精枯骨立,无复人形,即或残喘苟廷,亦必俾昼作夜,外则不能谋生,内并不能育子,是其毒并不止于杀身,而且至于绝嗣。”周石藩:《严禁吸食鸦片烟示一》,《海陵从政录》。可见,吸食鸦片的人,上瘾中毒,精神萎靡,身体衰微,直至丧失了生活和劳动能力。而且鸦片吸食者中有不少是清政府的各级官吏和军队中的士兵,许多人终日吞云吐雾,不理政务,还有的收受贿赂,从鸦片走私中牟取暴利。这样,就使得整个统治阶层就更加腐朽,官场风气更加颓糜。以至许多官府人等“无事则偷安懈怠,有事则孱弱不堪。”《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1册,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123~124页。
2.赌博和娼妓不减前代
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社会上的赌风便愈刮愈炽。当时的士族,崇尚老庄,说玄清谈,酗酒放荡,把赌博当做跻身仙境、自我超脱的手段。宋明以后赌博陋俗花样翻新、名目日多,汉族社会赌博最常见的有骰子、马吊、牌九、麻将等。发展到清代,仅“掷骰子”又分“摇摊”、“掷状元筹”、“掷升官图”、“掷老洋”等名目,此外还有纸牌、棋类、斗鸡、走狗、斗蟋蟀、押花会等花样,赌风愈演愈烈。
清代赌博同乱民、盗贼、娼妓一道被政府列为“四大恶习”,而且在四者之中,赌博被列为“首恶”。沉溺其中,能使士失其行,农失其时,工商失其艺。人们为了赌博而荒废本业之后,往往导致家破人亡,甚至走上犯罪道路,妨害社会安全,为此清代统治者对此采取严禁的态度。
清代法律规定,凡造卖赌具者,为首之人发配边卫终生充军,以下各类人分别处以杖一百、流二千里或杖一百、三年徒刑等;其次,凡设赌开局者,初犯杖一百、判三年徒刑,再犯杖一百、流三千里。第三,参赌者,普通民众杖一百、枷号两个月(光绪朝定例);官府人员照常人加一等治罪,无论赌钱赌饮食之物,犯者俱革职,永不叙用,仍杖一百、枷号两月,不准折赎(雍正朝定例);现任职官发往乌鲁木齐等边缘地区效力,发配之前仍须先照赌博本例枷号两月(乾隆朝)。
大致来讲,乾隆以前,清政府的禁赌法令还能得到较好的执行,赌博问题不甚严重。道光以后,随着吏治日渐腐败,赌博渐呈失治状态。特别是随着中国社会半殖民地化的加深,西方社会中腐朽之风与中国痼疾相结合,使赌博之风不断蔓延扩大,参加者日众,赌法翻新,对社会的腐蚀作用也日益明显。
与赌博一样,是中国社会固有的社会疾患之一。中国古代娼妓有的带有艺妓的色彩,擅长琴棋书画,不少艺妓才貌兼俱。然而,清代娼妓在商品经济、社会腐败、人欲横流的风气影响下,艺的色彩少了,而赤裸裸的性交易却恶性膨胀。伴随着近代城市的发展,清代社会的娼妓业出现畸形繁荣。
3.宗族械斗泛滥
明清时期汉族社会械斗之风尤其泛滥,如福建、广东、广西、江西等省在清代均为械斗多发地区。械斗通常发生在宗族、土客家及村舍群体之间。这些械斗参加者少则百十人,多则成千上万,造成伤亡惨重、村毁寨灭的严重后果。
械斗的发生一般都有历史积缘,清代械斗与晚明械斗有承继关系。清代宗族之间频繁械斗始于康熙年间,广东曾出现合族而斗的情况。福建省械斗之风,“漳泉尤甚,缘民俗犷悍,生齿日繁,仇怨甚深。且聚族而居,大者千余户,小者一百数十户。大户欺凌小户,小户忿不能平,亦即纠合亲党,抵敌大户。每遇雀角微嫌,动辄鸣锣号召,千百成群,列械互斗。”汪志伊:《敬陈治化漳泉风俗疏》,《皇朝经世文编》卷二三。“前明之季,海氛不靖,剽劫公行,滨海居民各思保护村庄,团练乡勇,制造戈兵。”清康熙时平定台湾郑氏政权,而“百姓习于武事,其间聚族之人,挟睚眦之嫌,辄至操戈相向,彼此报复,习以为常。”长期的矛盾积累终于引发了雍正年间大姓合为“包姓”,小姓合为“齐姓”的大规模械斗事件。“于是弱者愈益愤,愤而无所诉,则愈益斗。强斗弱以族胜,名曰包。包者必胜之谓。弱斗强以联族胜,曰齐。齐者协力取胜之谓。”郑振图:《治械斗议》,《皇朝经世文编》卷二三。由于械斗危害严重,清政府不得不认真对待。乾隆时曾对械斗进行治理,推行“族正制”,但收效不大,继而发展到查禁宗祠,散其田产,加强地方控制,但仍不能有效地制止械斗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