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志剑的“生态位”改变,是横向改变,即地理位置的改变(包括社会环境)。另一种“生态位”的改变是纵向改变,即时间上的改变(包括生活环境)。英国有位叫沃尔逊的企业家,在政府机关做官时,总想利用自己的智慧,创办一家公司,然而,紧张的公务使他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在他六十多岁那年,他从政府机关退休回家,一下子轻松起来。一天,一家有线电视台在自然节目里,播出了一部关于月球探秘的纪录片。荧屏上,主持人手里拿着一本月球地图册,一边向观众讲解,一边翻动着一页页相关的图片。沃尔逊边看边想,这样看月球平面图既费劲,又不够直观,能不能将月亮也像地球仪那样制成月球仪呢?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一亮,地球和月亮一样都是圆的,既然能将地球制成地球仪,月球也应该能制成月球仪。沃尔逊这么想着,第二天,他就开始行动去了。没过多久,沃尔逊的月球仪果然试制成功了。有了月球仪,沃尔逊在电视台上大做广告,于是,世界各地的订单像雪片一样向他飞来。接着,他又开发了火星仪、金星仪、土星仪、木星仪等系列产品。因此,沃尔逊成为世界“星球仪制造大王”。
对于一个企业家来说,选准了“生态位”,干什么都容易成功,偏离了“生态位”,干什么都容易失败。纵观我国成千上万的企业成功与失败的案例,虽然原因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那就是“生态位”的得失制约着结果。同样的资本(包括人力资本和货币资本),为什么在此地能成功,到彼地不能成功;同样的一个平台,为什么有的人能成功,有的人不能成功;同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前期能成功,后期不能成功。这些都是“生态位”在起作用。
可以这么说,吃老鼠的猫即使成了老虎,充其量也只能吃狼吃狗,决不能吃狮子吞大象,这就是“生态位现象”。我们不少企业老总坐在猫的位置上,却想吃掉老虎,或坐在老虎的位置上,却想吃掉狮子,结果是自寻毁灭。在不少企业的口号与广告词中,我们也能看到这种现象: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的爱天长地久——太阳神;大风起兮龙腾飞,五洲遮日起飞龙——飞龙;巨人要成为中国的IBM,东方的“巨人”——巨人;争当中国第一纳税人——三株。这些远离自己生态位的豪言壮语,导致了“太阳”沉落,“巨人”倒塌,“飞龙”断翅,“三株”退隐。然而,“喝了娃哈哈,吃饭就是香”(娃哈哈集团)与“只有逗号,没有句号”(红桃K集团)的广告语却实实在在,说得到做得到,结果这两家企业在竞争激烈的保健品市场一直稳步发展。
什么叫好企业?好企业并不是一年能赚几个亿或几十个亿的企业,而是长盛不衰的企业。自然界检验一个物种成功的尺度,是看这个物种是否能延续下去,而检验一个企业的成功尺度是看这个企业能否生存下来。做企业不是百米冲刺,而是马拉松赛跑。衡量企业成败的标准不是强、大,而是生存。能生存就是最好的企业。偏离自己的生态位去做强者的企业,非垮台不可。世界上的好企业都是百年不衰的企业。如美国的通用电器公司(120年)、可口可乐公司(115年)、吉列安全剃刀公司(100年),法国的人头马白兰地酒业公司(214年),德国的施坦威钢琴公司(150年),中国的同仁堂药店(300多年)……而这些百年不衰的企业往往都是选准了自己的生态位。这些企业既是强者又是适者。强者与适者的结合,是对自己“生态位”的高度发挥。在动物界,老虎是强者。但因为人们的开发,老虎在慢性饥饿中减少,而被视为弱者的老鼠,人们虽然天天灭,然而还是到处有,因为老鼠的生态位没有发生根本的变化,它可以避开老鼠药和人们的棍棒生存。因此,谁适应大自然创造的法则就可以生存下来,否则就灭亡。
一个企业的老总成败的原因有很多,“生态位”应该是主要的原因之一,因为它要求的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发展。
有篇题目叫《中国与大象……论非赶超战略》的经济论文,试图在动物园里找到一点论据。
曹先生问:谈到动物园与中国经济的关系。
其作者说:如果把每个国家都用动物来表示,最强大的美国就是一只虎,英、法、德、日、加、俄等国家可以说是几只狼,其他一些中小国家可算是一群羊。我们中国在世界上的位置应该是争做一只大象,在发展中国经济的战略上,我们不要盲目地赶超虎、狼,也不要与羊为伍,而要走自己的大象之路,成为有中国特色的巨人,屹立在世界的东方。
[附记]外省人在异地如何立足
外省人在异地如何立足——比如在北京,在外省人心目中,有时是巴黎,有时是纽约。它有类似于大歌剧院的包厢式音乐厅,有贵妇人主持的上流社会的沙龙,甚至还有流浪艺术家的画廊(譬如圆明园的画家村),这些都曾经是巴黎的专利。所以我们可以肯定,北京有浪漫主义。然而,北京又是现实的,皇帝时就有的四合院与胡同不断地拆迁,以营建蝴蝶状立交桥和灯火通明的摩天大楼,远远望去,这简直像积木堆砌的王国。玩偶之家的主要成员包括金融家、个体商贩、世袭贵族以及各种各样的明星人物。舞台已经延伸到车站、电话亭就在十里长街上,这都使人嗅闻到纽约的气息,权力与金钱相混合的气息,有点儿陌生,有点儿熟悉。
对于北京来说,外省人主要指两种,一种是从来没到过北京的边远地区的居民,他们主要通过电视、报纸、中央文件、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甚至是通过羽毛般的谣言,来想像北京。另一种是来北京出公差或自费旅游的,包括基层干部、供稍员、群众代表乃至度假的观光客,他们手持地图走下火车,在高楼大厦之间稍一走神就迷路了,于是重新向擦肩而过的行人打听方向。北京在他们眼中是一张放大的地图,是藏龙卧虎的名胜古迹。甚至连故宫有几个门都没弄清楚,他们就打道回府,向邻居吹嘘沿途的见闻,他们对北京的印象不过是一篇蜻蜓点水的游记。
还有第三种外省人。他们是一些背井离乡来北京寻求生存空间的外省人,他们的血型、姓名、学历不是北京给予的,但他们的梦在北京,他们将北京视若角斗场,视若第二故乡。他们两袖清风地走在长安街上,向这座高耸入云的城市索取职业,索取成功与辉煌。他们是祖国版图上的候鸟,以梦想家的陶醉吹着新移民主义的乡村口哨。他们还不了解北京,但需要了解北京,因为他们热爱北京——这份宗教式的热爱甚至会使本地土着自叹不如。他们的童贞属于外省,但他们的青春却是献给北京的。所以他们对北京的感情是特殊的,他们拥抱这座城市的姿态也是与众不同的。北京这个地名,是他们验证自身价值、验证光荣与梦想的一张试纸,不来这儿他们找不到自己。他们以朴素唯物主义的态度来认识北京,就像通过一枚枚硬币的递增来积累财富,通过一枚枚硬币的总和来考证金钱这个概念。在他们眼中,北京不是巴黎,不是纽约,不是天堂,更不是地狱,北京就是北京。生活不允许他们产生任何错觉,因为“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从刚走出北京火车站的那一天起,他们便以北京人自居,他们不得不以主人自居,因为他们使用的是单程车票,他们甚至连铺盖卷儿都从家乡带来了,他们准备把一生作为赌注投掷在这座轮盘城市。这是他们一生中的诺曼底,在登陆之前,他们就已破釜沉舟。纵然在本地居民眼中,这一张张充满梦幻的新面孔不过是固执的外省人。他们租平房住,或索性睡地下室,没有取暖设备照样过冬;他们骑自行车上班,在食堂吃饭,每年一次探亲假;他们梦里不知身是客,甚至对做梦的时间都很吝啬,白昼和夜晚对于目光炯炯的他们而言,不过是穿鞋子和脱鞋子的过程,一切都处于原始积累阶段,他们只能选择加倍地投入……这是些能吃苦的外省人。很多年过去了,他们安营扎寨、稳操胜券,有的升官有的发财,混得最差的也娶妻生子、粗茶淡饭,北京终于承认他们为自己的嫡系,他们的下一代也真正拥有北京的血统。除了早年的口音无法彻底更改,他们完全是北京的主人翁。他们接待远道而来更为年轻的外省人:“好好干,慢慢会适应的。有什么困难就说话。你们是北京的新血液。”然而,躺在北京的户口薄上,高枕无忧之时,他们才想起自己的籍贯,毫不怀疑自己外省人的身份。
他们开始患怀乡症。他们教育子女老家在哪儿,祖父和祖母是谁。一走上长安街就思念长安,买一斤高级的烟台苹果便梦见胶东半岛。在五星饭店面对美女如云、山珍海味,反倒像李白那样停杯投箸,反倒像周作人那样回味家乡的野菜,眼前的一切都不如家乡溪头的野菜秀色可餐……
这,就是我所说的第三种外省人,生活在北京的外省人。他们既是北京的合法居民,又是永远的外省人。北京有两个,一个是本地人眼中的,另一个是这些外省人眼中的——他们对北京的认识注定是有区别的。虽然他们共同劳动,并且共同创造了北京,共同改变着北京。
成吉思汗来过北京,李白成来过北京,八旗子弟来过北京。科举时代,书生们纷纷进京赶考,北京有国子监,北京出状元。在天子脚下读书,其乐融融。后来,毛泽东带领解放军进了北京。可以说,北京的历史有相当一部分是由外省人写下的。北京出部长,北京出将军,甚至北京的报纸都是全国发行的——这一切,足以对外省人构成永远的诱惑。
外省人这个称谓,带有浓郁的法国味,而且是19世纪的法国味。19世纪出浪漫主义,而法国的浪漫主义举世无双。在莫泊桑、左拉、福楼拜笔下,外省是与巴黎相对立的,巴黎纸醉金迷,外省炊烟袅袅;巴黎是贵妇人,外省是荆钗布裙的村姑。
巴黎的社会名流去外省度假,美其名日:“去乡下。”而朴素憨厚的外省人进巴黎,准会迷路的。因而外省人在法国含有布衣草民、老实人、乡下佬或老百姓的意味。这是一种可以理解的虚荣心。外省人在北京居民口头上,也带有中国特色了,叫外地人无法判断是否有贬意。至于说起外国人,又称老外,则明显有几分仰慕。北京姑娘有吹嘘嫁老外的却没有以嫁外地人为荣的——除非傍大款傍的是外地的大款,两项又扯平了。但这种情况已好多了,总而言之北京是好客的、慷慨大度的。现在,至少粤菜已进了北京,广东人(更确切说是商人)进了北京,像巴黎香水、人头马酒一样受欢迎。估计北京将为越来越多的外省人提供市场。
第三种外省人中,还有来北京创业的外省人。应当估计自己的标价一时半会儿抬不上去。不要着急,要这样想:我还年轻呢。北京的股市行情就像天气预报一样,是说不准的,道是无晴却有晴。没准明天早晨我就大发了。北京的天平是公正的,给每一个人以机会。外省人住在北京的四合院里,就没被排除有衣锦还乡的可能。北京的林子很大,什么鸟都有,但栖息枝头的外省人不会觉得渺小,不会觉得羽毛黯淡。这巴黎能比得上吗?纽约能比得上吗?伦敦更别提了,那儿只出产雾都孤儿。
纽约对富人是天堂,对穷人是地狱,帝国银行大厦太高,饥饿艺术家的手够不着。巴黎有圣母院,却没有圣母,没有持富济贫的慈善院,所谓的贵妇人也太小气,她们邀请你参加沙龙,允许你蹭饭、喝鸡尾酒(或迷魂汤),是为了套你的话儿,她们附庸风雅,却并不真掏钱买你的画,你愿意免费为她们演讲及演出吗?况且在巴黎,并不见得走哪儿都能撞见茶花女——那是小仲马的福气。巴黎的最后一班地铁早停开了,伦敦上空的鹰都被猎枪打光了,在纽约的北京人都把绿卡抢购一空了,而莫斯科的眼泪都快淹死普希金了——所以,写诗的外省青年,汉语的劫持者与流浪者,咱们还是回家吧,家门是北京,国门是北京。想来想去还是北京好啊。北京的烤鸭好,北京的美术馆好,王府井好,图书馆好,音乐厅好,北京的公共汽车好,北京人好,北京话好听。
上海曾经是冒险家的乐园,相信某一天,北京会成为艺术家的乐园。譬如诸多流浪画家安营扎寨的圆明园村,就是北京城里的艺术梁山、外省人谱写的水浒传。如果没有冒险的勇气,千万别来北京,北京的风沙大,北京的交通拥挤,掉进人海里就沉底了,就找不着了。在北京,外省人的肺活量要大,要有耐心,屏住呼吸,才可能像气球一样浮出海面。在北京,要为生活憋那么一口气,要和生活赌那么一口气。在北京,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做魔鬼或做天使都不可能,你只能老老实实做人,因为谁比谁傻多少,谁怕谁?这么看来无论对外省人抑或本地人,在北京都不容易,各有一本难念的经。但外省人,应该这么想:北京有海市蜃楼,北京永远是一个千锤百炼的梦,因为北京出状元,北京出大师。北京更是中国政治、文化、经济的中心,在2008年之前,大家都能在北京赚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