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我的床头常常摆放着美国诗人惠特曼的《草叶集》。我喜欢他那豪劲、粗犷、奔放不羁的诗风,像太平洋一般浩瀚澎湃,像长虹一样缤纷绚烂。他一反传统的格律诗的形式,创造了自由体。他的诗虽然不押韵,但有内在节奏和韵律,读起来像滚滚而来、冲向岸边的海浪,一个接着一个,有高有低,有起有伏,有强有弱。
我特别喜欢《啊,船长,我的船长!》这首诗:
啊,船长,我的船长!起来听听钟声;
起来,旗帜正为你飘扬,军号正为你发出颤音;
为你,送来了这些花束和花环,
为你,岸上的人们在拥挤;
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为你欢呼,
他们的热情的脸转朝着你;
这里,船长!亲爱的父亲!
我这支手臂把你的头支起;
在甲板上像是在一场梦里,
你倒下了,冷了,死了。
这首诗是惠特曼为悼念被刺的美国总统林肯而写的。林肯使黑奴获得解放,消灭了奴隶制,为美国资本主义的发展扫清了道路。诗人和美国人民一样,因为失去了这样一位好总统而悲愤不已。所以说,惠特曼表达了人民的新生。诗是需要朗诵的。你放开嗓子,大声朗读,你一定会更加深刻体会诗人的悲痛之情。
惠特曼一生写了371首诗。打开诗集,诗人那炽热的为民主呐喊的声音处处可闻。这种民主精神,是《草叶集》中贯穿始终的一根红线。诗人自己也说过:“如果实在要用一个词来概括《草叶集》的各个部分并说明其特色,看来应该用‘民主’这一词。”讴歌民主的诗篇很多,像《为你,啊,民主呦》《敲呀!敲呀!》《斧头之歌》《啊,法兰西的星》等。
歌颂普通人民是惠特曼诗歌的另一个重要主题。他的诗歌中出现了木工、铁匠、妓女、排字工人、拉纤者、赶马车的黑人、纺织女工、筑路工人,等等。诗人自己也把自己打扮成普通人:头戴宽边草帽,身穿敞口衬衫,满脸连毛胡子,一身健壮的肌肉。因此,那些资产阶级文人骂他是“下等人”“猪”“疯子”,嘲讽他的诗是“野蛮诗歌”“痉挛呓语”,并以他的几首描写性爱的诗为把柄,咒骂他“大逆不道”“有伤风化”,是“有毒的草叶”。
然而,当时蜚声美国文坛的爱默生却独具慧眼,发现了这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
爱默生(1803—1882)是美国19世纪超验主义运动的创始人和后期浪漫主义文学的思想领袖,也是诗人、作家和演说家。在文学上,他主张树立美国的风格,描写美国的主题。他赞扬那些描写“眼前的、平凡的、低贱的”题材的诗歌的出现是美国文学中的“可喜现象”。因此,当爱默生看到惠特曼自费出版的只有12首诗的第一版《草叶集》时,激动不已,他从诗集中看到了美国诗歌未来的希望,便迫不及待地给惠特曼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长信,其中写道:
亲爱的先生:
我不能不对你的《草叶集》所表现的极好天赋所产生的价值视而不见。我觉得这是一本美国所贡献的天赋与智慧相结合的极其不平常的作品。
我非常高兴读它。我为它巨大的力量感到高兴。……你那种自由、勇敢的思想使我感到欢欣鼓舞。在你伟大的一生开始之际,我向你祝贺。
读者,你想想看,一个大名鼎鼎的爱默生居然对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惠特曼青睐有加,这是何等宽厚的胸怀啊!这是何等长远的眼光啊!
1856年,惠特曼又自费印行了第二版《草叶集》,共收集了33首。在集子前面,他放上了爱默生的长信和他的公开复信,想借爱默生的声誉把新的诗风吹进美国文坛。可是这一版仍旧没有多大销路。旧的顽固势力太强大了,人们不认他的诗,甚至千方百计诋毁他。惠特曼曾在内务部印度局谋得一个公务员的差事。不久部长发现他是《草叶集》的作者,就把他解雇了。
惠特曼没有气馁。1860年,出版了《草叶集》第三版,共收诗124首,包括开卷第一首自传体长诗《从鲍玛诺克开始》,包括南北战争时期写的《桴鼓集》。
1873年1月,惠特曼全身瘫痪。此后的20年间,诗人大多数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靠版税维持生活。1892年,诗人出版了第九版《草叶集》,这是诗人生前看到的最后一版,也是他最满意的一版。
惠特曼曾多次提到书名的由来:“我相信一片草叶不亚于星球的运转”“哪里有土,哪里有水,哪里就长着草”“在广阔的地方和狭窄的地方都一样发芽,在黑人和白人中间都一样地生长”。
惠特曼没有辜负爱默生的期望,像草叶一样坚忍不拔地茁壮成长,他的诗红遍了美国,红遍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