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是第一批,前来迎接尔等的黄泉使者。”梁筵之好似一个早已预测先机的巫觋,揭秘一般道出了这样一句令人心冷入肺的话语。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红凑与京珠手中的利剑几乎在同一时刻交互而过,一红一蓝两道耀目的剑光,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猛地朝着水中怪物齐刷刷斩下!
“哗啦”一声,水声破开之余,大鱼的肚子被剖成了两半,随着血红色的浪花翻涌一阵,很快就沉入了水底。黑暗的地下暗河奔涌不息,很快就淹没了那般血腥之色。
凤浅浅看的有些作呕,这纯粹是出于人的一种本能。
此时此刻,她的心难保便有些稍微的冷了。未嫁之前,都是被当做手心里的宝贝疙瘩一般养在闺阁之中,何曾见到如此血腥惊悚的场面,后来嫁了洛夜,更是每时每刻都被护佑得良好,半点不曾沾染外面的世界。如今在这个诡异的洞窟里,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也不知道还要乘着一叶小舟飘来荡去多久,更别提如今出现这样的怪物了!
现在,她担心的倒不是自身安危,反而是想到洛夜接下来要应付的种种危机,觉得自己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去。洛夜假扮唐无贼,也是打着要寻找宝藏的借口,万一要是真的以身犯险,到了亲自探访洞府的地步,岂不是也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凤浅浅顿时有些许的不淡定了,简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那个人的身边,告诉他这个暗河里有吧啦吧啦之类的东西。希望能够帮上洛夜一二。
她这里正心急如焚,梁筵之却不然。
在他眼里,只要不危及到自身性命更兼怜儿性命,至于其他人的死活,那他可以说是毫不在乎的了。
方才凤浅浅将怜儿保护得很好,不错!赞赏地看着她。
中途碰到凤浅浅凶神恶煞的眼神,刚想说两句表扬她的话的,想想还是算了吧,这女人一看就知道此时心情正恶劣着,还是不要去在这个时候戳到她哪根脆弱的神经了,免得突然发作,当真是不得了!
“相信你们不难猜到,”于是,梁筵之聪明地转移了话题,颇为淡定地擦了擦脸上溅上的水花,或者说是血花,他噙着手指尖尝了尝那般鲜血的味道,当真是又咸又难闻,这味道也是一点都不鲜美啊。面上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笑脸,这个男人,仿佛是真能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那种,“所谓的洛国巨宝,其实无非是上古帝王的一个墓葬区,只是可惜了时光变迁,如今很大程度上都发生了变迁。所以耶律洪甄哪怕是真的得到了藏宝图,也不忌于将它成百上千份地分发出去,只因为他知道,即使知道确切地点,也不一定有人敢于真的去闯,更别提真的有命闯进去更兼有命活着出来了!所以说,你们眼中所谓的英雄磊落的契丹七皇子,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他用的这一手,堪比请君入瓮,不知道会折损了多少人的性命。现在你们可明白了吧?”
凤浅浅等人当然已经明白了,但是也不能说这样阴诡的伎俩,就真的出自于耶律洪甄之手,在她看来,多半又是梁筵盛搞的鬼!总之这个老梁家,不是阴谋诡计多如牛毛,就是心狠手辣不念旧情,总之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这里,凤浅浅恶狠狠地剜了梁筵之一眼。
红凑亦然,实在受不了他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冷冷道:“须知阁下是被绑在船尾之人,切莫如此大意轻心。兴许那大鱼还真就只瞄准你一人呢!可就救之不及了,想你梁公子仪表堂堂的,若是突然缺胳膊断了腿,成了残疾一人,届时恐怕是后悔都来不及!”
梁筵之自己也心虚,便不做多加辩解。若说他是明知危险还故意不提醒,那也着实冤枉了他,他并非心狠手辣到见死不救的地步,只是方才想旁的事去了,又抱着些许恶作剧的心态,诚心想要试一试这三个看起来各自口齿伶俐凶悍不一的女人的能耐,想要看看她们是否真的值得信任以及托付怜儿的性命,也就摆出一副旁观者的状态了。
想不到还真的差点出了事。
还好,还好,这几个女人当真不比外面那些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光是那临危不乱的架势,就拿的很足,而且红凑等人的反应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快。
梁筵之为此很满意。
而另一方面,一遇到这样血腥四溢兼有架打的场面,雀枝同学立马就像打了一针鸡血似的,甚而连船都不晕了,动作奇快地拔剑护到凤浅浅身前,眼神铁骨铮铮俨然胜过汉子三分。
至于京珠,则冷冷地望着梁筵之道:“梁筵之,你明知这条地下暗河里,满是吃人的怪物,何以之前不曾提醒我等?莫不是希望我们都一同葬身于鱼腹?!”
梁筵之贱兮兮地呵呵笑道:“大家伙儿这不是都没事么?”换来雀枝恶狠狠地一脚踹上门面,盖了个章。
梁筵之这是躺着也中枪啊,他不过是没有出手相帮,更没有出言好心提醒,在旁边看了一场好戏嘛。
可是之前他说要提醒这一群人的时候,这些人是怎么说的,“不要祸乱军心!”尼玛总之在她们眼里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是怎么做怎么错的离谱呐!
气氛一时很是凝肃,凤浅浅道:“你所说的第一批,也就是说,后面还有……”
从梁筵之诡异非常的眼神当中,几乎可以看出,今后的日子绝对不是那么好过!
另一方面,恒王爷正在犹豫要不要下水,气得周文琴恨不得在后面一脚踹在他的屁股蛋子上,将他一脚踹下水去!你说这人要不要得,来之前那是死乞白赖的,非要缀在队伍的后头,十几个人抱他大腿求着他不去,他都非要赶鸭子上架。
现在倒好,真的面对着这一条绿油油好似葬了无数丧魂的河流,他就立马打了退堂鼓了,担心河水太脏弄坏了自己的清洁衣服啊,担心大河内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会附上身毁了自己的完美形象啊,更加担心自己进得去出不来啊!
周文琴在内心深处已然将他踹死了十万八千次,咬牙切齿道:“恒王爷,你到底要不要下水?”
“当然要下!”尼玛恒王很想哭啊!这都是你逼出来的!使劲地将自己的眼泪逼了回去,恒王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在一众手下的帮持下好不容易趟进水井下的一个脚尖尖,就立马尖声怪叫起来:“妈的这水好冷啊!”
刺骨的寒冷,都要刺穿他的宝贝鞋渗进他的肌肤里层了,当然没办法,这可是千年古井,也不知道浸淫了多少年的地下河水,能不冷么?周文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别说是这点小痛楚了,哪怕就算是身中毒箭,平舆的女将军相信自己都能眼都不眨地直接剜骨疗毒,所以从某些层面来说,恒王爷这种男人,逗着玩玩,吃喝玩乐是一把好手,当真要面对什么大局面,那就往往太不济世了!
简直比她这个女人都不如!
不过话说回来,恒王爷最好的地方莫过于脾气乐呵,总的来说,还是颇为好相处的,以及心地也不算太坏,虽说喜欢拿乔但是心地总算是好的,当然,更重要的是,谁都不知道他是真的懦弱怕事,还是一直以来都在扮猪吃虎,总之,这个人也是个难以叫人摸透的家伙。
若是谁觉得这人好欺负,那恐怕就大错特错了!
恒王之所以能在朝廷上下屹立那么多年,可不是说着玩玩的,尝过他的手段的,丝毫不会觉得,他较之他那位雷霆行事的皇兄以及快刀斩乱麻似的的三弟逊色,不然也不会引得那么多人甘心效忠!
洛家的这些人呐,一个一个可都是演戏的好手。
周文琴想到这里,也忍不住微微的冷笑,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呢?充其量,今后的平舆跟洛国也不过是个盟友之间的关系,她如今说到底都是“丧夫”的女子,回到国内要么默默寡居,要么就是轰轰烈烈的战死沙场!
如今在这里,也纯粹是利益所趋……
徽州城内满城夜火早已熄灭,本就不是个宁静的时候,彼时已近三更,天上下着小雨,雨中夹杂着微微的碎雪,冷风扑面而来,给这个严寒的天气已雪上加霜的感觉。出门在外,洛夜跨上他那辆标志性的豪华黑色马车,代表着唐无贼的新生力量在这个徽州城内横冲直撞,当然,除了所见一地尸骨之外,并无其他活物。
“褚太医说要早日研究出满城瘟疫之解药来,可曾有进展?!”王爷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冷冽,在这个冬夜宛如重金属缓缓叩响,温柔而又不缺乏磁性力量的,却叫人无端瑟缩起来。
无人敢于直面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只因为,近来已经见惯了生生死死,莫非那个“满城死绝”的谣言,很快就要变成了现实?
每到这个时候,洛夜就觉得自己有些坐不住。干脆撩开车帘一跃而下,直接大步往正街上走去。
“主子!”他的属下莫不惶恐。
洛夜挥挥手,示意他们都散了,这大半夜的,没必要都一个个缀在他的后头。这个世上若是还真有人能够要了他的性命去,那也不是他们能够抵挡得住的。
洛夜这样想着,已经如风般消失在不远处的风雪之中,他倒要看看,这个徽州城,究竟还有怎样的魍魉之事,是他所不得而知的?!又有哪些人,仍旧在他的背后暗中捣鬼,目的何在?!
之前已经同徽州的乡绅们商量的差不多了,早在一周前便已动工在陇山一带进行探墓掘宝的工作,有地图做向导,又有充足的人力物力,相信要找到那一处所在,并非难事!
洛夜现在便是往那个山头上赶去。他暗自运用内力,本就是轻功极佳,因而行走的速度几近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若是此时有哪一户人家正开着窗,然后一不小心看着这么一个人影子一掠而过,说不定会吓老大一跳呢!
洛夜身上穿了一件靛蓝色的锦袍,这样富贵的颜色也是为了衬托那个“唐无贼”的毫无品味,但是奇怪的是,偏生他这人身上就有一股子与生俱来的贵气,不论穿上什么样恶俗的颜色,都是如此的端庄高雅,若是换了从前,衬着那雪白无俦的俊颜,真是难免便不叫人勾了魂去。
只可惜如今的他,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皇室的影子,因而每每只能行走在暗处,还是戴着面具风雪之夜独自一人行走。
想到这里,洛夜情不自禁地勾唇冷笑。
他倒不是伤春悲秋之徒,他只是觉得,这个死气沉沉的徽州城,该是彻底的改头换面一番了!无论有没有那个宝藏作为契机,洛夜都很想好好地整治一番这个徽州府衙上下!
早几日前,甚而有几家大户人家的小姐,无意间邂逅洛夜的,或者从其他某处听闻唐无贼名声的,竟然不惜甘心委身下嫁。
洛夜表面上也热衷于与之周旋,其实莫不是为了她们身后的势力,当然也知道,这些人,都是被他家的亲爹或者兄长什么的,推出来笼络他唐少爷的。
洛夜也算得上深谙风月之道之人,虽然如今他不能以原来的俊美容颜示人,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人格魅力或者别的什么吸引力,相反,对于他这样一个神秘的男人,是很吸引闺阁小姐眼球的。
只可惜,洛夜心中那是真的丝毫无所动,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时候跟凤小妞会面,定要狠狠地揍她一顿!看她还敢离家出走!看她还敢四处溜达!看她还敢没有他的诏令就不服管教!看她……还敢叫他如此牵肠挂肚。
想到这里,洛夜几乎要红了自己的眼眶。
说不想她,是假的,是骗人的,是自欺欺人的。说太想她,却又生怕宠坏了她。他现在是几乎无法摆正自己的位置,觉得自己既像一个处处忧心焦虑的父亲,又像一个时时刻刻想着她的好处疼爱着她的兄长,更像是她人生中她生命里的一个老师,教引着她一步一步踏入自己的世界,接着一步一步沦陷。
既然是他拉她进来的,那他就有必要护她周全,不叫她损伤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