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样紧绷如弦的氛围之中,紧随而至的一幕幕,竟然更是令人到了心胆巨寒的地步!
无数奔跑着、跳跃着的小孩子跑上前来,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甚至手里抱着自己的头,就这么一蹦一跳的向前奔跑着,时而发出种种诡异的笑声,这笑声似乎是回荡在半空中的,能传出去好远,却又被风雨声突然截断的那种!
而在黑色的轿帘之后,远远近近地跟着一群白衣人,不比那些黑衣骑士,这些白衣人无不面如敷粉,换句话说就是一个个都像是从坟墓里刚刚挖出来似的,脸色惨白惨白,跟唱大戏似的,就连衣袂飘举的模样,也跟身无二两肉的鬼魂类似……总之,这个异邦世界的一切一切,无不透着一股子诡谲莫测感,乍然看去,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同行之中,已然有人忍不住发起抖来,这些都是按照常人的思维、按照常理所无法解释的事情。
此情此景,配着那诡异隆重的氛围,俨然要叫人放声尖叫了去。
幸亏他们这一群人之中,都是大老爷们,要是换了个胆小的娘们,还不被吓死去!
至于周公旦本人,见了这样诡异的一幕幕,都情不自禁地觉得有一种心头欲呕的感觉,这些契丹蛮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喜欢装神弄鬼!
若不是曾几何时,从闵齐娜那里学得些许这等魍魉之术,知道用了特制的药水,可以将人隐身个三五六天以上,再加上抬轿子的人都是会轻功的武林高手,周公旦恐怕自己也会被骇破胆去。
就在这时,倾盆大雨之间,一个尖细尖细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似乎要刺破人的耳膜:“见了本教教主,你等山野村夫,还不快快下跪请安——”
周公旦听了这人声音,反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到底见多识广些,知道在契丹国内,对于手握大权之人,多数会创立一个什么教派,而如今契丹国内,最为诡谲莫测的就是所谓“亡魂教”了。
再转念一想,闵齐娜原也说过类似亡魂教之类的事情,大概也是同出其宗,只不过闵齐娜心地纯善,从不用这些邪术去戕害世人罢了。
周公旦已然能够猜到,来者是谁。
只是任他千猜万想,也想不到那个人,竟然会以这样滑稽可笑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莫非这就是契丹人的独特嗜好?
“参见教主阁下,教主洪福齐天——”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一干人等从各自的隐蔽处一掠而出,从身手来看绝对都不是什么低手,于俯伏下拜之际,各自低头间神色各异。
这些平舆太子的贴身侍卫,无不都是看周公旦眼色行事,见自家主子都选择委曲求全了,自然也不好违拗其事。
若是周公旦为此要拼个你死我活,相信他们也绝无退缩的道理!
其中小三子见自家主子还真拜下去了,实在忍不住就朝天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觑着他家太子殿下,意思是怎么办?主子你该不是真的准备就此入教了么?
这可是亡魂教啊,我的太子殿下!
可想而知,要想入教,要么是死人,要么是行尸走肉一般为药物所控制住了的活死人吧!
其实,在下拜之前,周公旦也很是纠结了一段时间。倒不是因为那个面子问题,而是他此时此刻,实在想不到是否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能够全是而退的。
对方行踪诡秘,又人多势众,实在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料。
当然,这个辗转思考的过程仅仅在一瞬间,周公旦总算为人心思缜密,就算是独自一人,他也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蛮干,更何况眼下这等情形,明显就是寡不敌众的,若要强出头,只怕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罢了。
只是,他很想知道,这帮子怪里怪气的人,究竟是和目的,又是为何出现在这一片荒郊野外?!
黑色轿帘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咳嗽,带着些许剧烈的喘息,似乎受伤不轻,周公旦从听到那一声咳嗽起,忽然就悟了:看来这一群人当中,那个怪物头头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不过他倒是很想知道,这么个惊天动地的大怪物头头——在他眼里能够创立一个怪物教的,教主本人势必也是不正常的,要么是心理扭曲要么是神经分裂,总之就是不正常,简而言之就是变态!
“教主大人可是有伤在身?”他一个陌路人,也不好表现得过于殷勤,虽然他很想放声大笑哇哈哈哈大怪物你也有今天,但是看在切勿得意忘形的地步上,周公旦硬生生按捺住了自己幸灾乐祸的笑声。
僵滞的气氛令人难受,彼此都在揣度着对方的内心,彼此都想要洞穿对方的真实目的。
少卿之后,先前那个尖细尖细宛如锥子一般凿在人心上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我们教主的身体状况如何……用不着你管,你这个娘娘腔——”
周公旦敢说,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火大过!
那个自己都是死娘娘腔的家伙,身为娘娘腔中的奇葩,居然敢叫温文尔雅的他是娘娘腔,简直都让他有种拔剑冲上前将对方剁为肉泥的冲动!
周公旦正在那快要将自己一口银牙咬碎的时候,就在这时,从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黑色轿帘之内,忽然有人低低地笑了起来,“平舆太子别来无恙?”这一笑真可谓冰雪初融,饶是漫天雨雾,一众人却恍惚置于温暖火炉之侧,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熨帖得无不舒服。
这个男人的声音,也一点都不像他想象中的那种娘们兮兮的声音,反而是低沉冷冽的,充满了磁性的那种。
对于对方能够一眼洞穿他的身份,周公旦是一点都不惊奇,因为他眼下,也已经完全肯定了对方的身份,究竟姓甚名谁。
“唉,教主!”先前那个像太监的声音,继续紧张焦虑道,“这么个死货,就连身上的肉都不好吃,人瘦巴巴的,相信血也不好喝,奴才倒是不知道,您要留着有何用?莫非是准备带回城内,用他的小XX来垫桌脚么?”
周公旦再一次对天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火大过!
“本殿有你说的那么坏吗?”方笑的男人总给人亦正亦邪感,似乎只要他颇为戏谑地勾起嘴角,便是一番带着雅痞味儿的懒洋洋地腔调,“不过话又说回来,本殿偏生喜欢这样不服输的,你瞧着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有多么不想与人俯首称臣,这样的人弄着有劲,折磨起来还不容易死。”
周公旦继续在内心深处发誓:这人也是个顶贱的,有朝一日,他一定将今日的羞辱讨回来!
就听那神秘教主啧了一声,调侃味更重,“方才我听他那声音,竟听出味来了,且不论见地如何,至少胆子是大的。可惜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叫他过来,本殿倒要看看,是何等货色?”
听着两边言辞交锋,小三子原本很不客气地打了个呵欠,顺便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一副火烧眉毛尚且优哉游哉的模样。
他书读的不多,也不知道他们文绉绉究竟在猜些什么样的谜语,唯有在听得“何等货色”几个字时,眼底神色不为人知的一辍,随即又恢复了一片清明,手上继续他漫不经心的动作。
被人当面戏弄,周公旦面色微沉,他原本以为来的是那位素喜沽名钓誉的契丹国君耶律洪祥,因而投其所好,关怀备至,据说那位自打登上皇位之后是很缺爱来着。虽是出身高贵,打小便顶了储君的帽子,却是天可怜见的,生性懦弱无能,当初被推上宝座时甚至吓得直尿裤子,忙不迭往妃子们的床榻下钻,嘴里道“莫要害我,莫要害我”,可谓洋相尽出。
乃至后来尝到了甜头,就又舍不得下来了,只不过他再怎么蹦跶,无非还是一个提线木偶般的政治傀儡,被耶律皇家推出来挡枪子的,真正的掌权者睁眼看也知道是另有其人——耶律家的那几个皇子皇孙,可谁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那耶律洪祥怎么说也是年过而立之人,声音不该这么年轻,气质更不该这么轻浮,周公旦想到此处,心头不禁有些犯冷:押错宝了,那这次来的究竟是谁?!
“还不快来?”那个男人微一沉声,催促之意明显,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立即如乌云般笼罩众人心头。“让本殿久等,可不是什么好事。”
言下之意,他发怒的时候,想杀人则杀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周公旦望了那个方向一眼,拱手一礼,目光奕奕幽深:“教主既然知道在下身份,想来也不想在此之际贸动干戈,否则后患无穷……”
“后患无穷么?”男人微微地笑了一笑,嘴角弧度微冷,“本殿怎么不觉得?你周公旦若是死了,可不就是身处荒郊野外,被豺狼虎豹吃了么?有什么好怕的?”
周公旦心中陡然一凛,看来用自身身份来威胁对方,是毫无效力的了,也怪自己,之前居然被人一眼就识穿了身份!
不过想想也知道,对方现在大概是不想要自己的命的了,否则也不会在此之前,谈这么一大片有的没的。
只是对于那个人的身份,周公旦的心中,又多了几分暗自揣测。
“四皇子殿下,对于小小一介平舆储君,自然可以不放在眼里,不过我倒是有一事想要好好的提醒殿下——”周公旦的语气一顿,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如今契丹已然与洛国平舆交锋,殊不知是希望洛国与平舆联袂抗敌,还是各自为战的好?又或者说,殿下对于那个藏宝图的秘密,更加的有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