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这一仗,我们受益匪浅!”这个男人,大概只有在面对耶律洪甄的时候,才真正谈得上一两丝温情,就连那眼神,都情不自禁地温和了几许。
耶律洪甄闭了闭眼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假装不经意的,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两摊鲜血上挪开,暗地里却是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
他无端的厌恶起血腥味来了。
不知为何,哪怕是见惯了死人的场面,如今这样毒的计谋,用在这样活生生的人身上,耶律洪甄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有时候他会觉得,实际上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的那一个伙伴。
虽然说他是主子,但是有时候他会突然发现,实际上自己对于手下的掌控能力、乃至对于整个契丹国的权衡利弊,都不如身边的这个人。
好在,这个人,暂时对自己是忠心耿耿的。
“什么人?!”就在这时,警觉过甚的梁筵盛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响动之声,风也是的冲了出去,他倒是要看看,何人那么大胆,竟敢在他的方寸之内作壁上观!
梁筵盛冲出去的同时,手指尖已经不自觉地夹了一排淬了剧毒的银针,蓝晃晃的一片触目惊心的痕迹。
与此同时,耶律洪甄几乎在同一时刻直奔那个人影,顷刻之间就将一个提着食盒走势匆匆的宫女逮住了!看那装束竟然是嫔妃宫里的上等侍婢,一袭雪青色碎花宫装,发髻也扎的有模有样的,一望即知,属于大宫女之类的。
此时此刻,这个宫女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就差没有一口气憋过去了。
“说!你是何人?前来干什么?!”耶律洪甄就差没有一把拧断她的咽喉了。
那个宫女浑身上下哆嗦不停,明显已经被吓大发了,此时眼神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放,在一众人等的恐怖威慑下,只得战战兢兢道:“奴,奴婢是……钟翠宫的宫女怡莲!特奉了珍妃娘娘的命,前来给慧姑送饭的,平日里我都不敢走得太近,因为那幢房子里……闹鬼。慧姑又疯疯癫癫的,我怕她打人,所以都是把食盒搁在走廊之上,慧姑饿了就会自己出来找吃的。今儿个,我叫了很多遍,都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平时慧姑都会对着我大吼大叫一阵的,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你看到了什么?”耶律洪甄的俊脸沉的能滴出水来,语气暗含威胁。
叫怡莲的小宫女哆嗦的更厉害了,几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眼睛都不敢抬起来看人了,“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嗯?”耶律洪甄明显就是一副不信的语气,冷冷的盯着她道,“你是说,你在那里蹲了那么久的墙角,竟然什么都没有看到?!”
正好梁筵盛走过来,怡莲明显看到他更加害怕了,就连瞳孔都紧缩了一下,这些细微的变化,当然都分毫不差的落到了梁筵盛的眼里。
梁筵盛毫不避讳的从袖袂里滑出一把尖利小刀,那是另外一把崭新的匕首了,之前的那一把,已经作为徐公公行凶的凶器,被留在了徐公公的案发现场,而他手中的这一把,却是未曾沾惹过血丝的。
只因为,这一把,是他所珍爱之物。
对于珍爱之物,梁筵盛是不肯让它沾染半丝血腥的,所以对于眼前这个人,实际上他不一定会真的动手。
但是怡莲一见他拔刀就吓坏了,拼了命的摇头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什么都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对女孩吓坏了的脸色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而是冷冰冰的威胁道,“在回答我的问题前,最好先想想你自己究竟有几条命!”
怡莲仿佛从荒原绝地看到了一丝生机,猛地眼前一亮,立马转变了口风,“奴婢……奴婢看到,徐公公拿刀子杀了慧姑!”
恭喜你,你的答案是正确的。
死神的镰刀被收了回去,怡莲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又被人推入了谷底,梁筵盛冷酷的道:“你要记住,丫头,这件事是你终生的秘密,哪怕是死也不能说出来!否则——不止是你,包括你的一家子,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怡莲流着眼泪,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但是,当她还没有走出三步远的时候,忽然又被人擒住了胳膊腿儿,一个人惯有的冰冷笑容露在眼前,“要走可以,先演完这场戏再说!还有,小姑娘,手脚不干净可要不得,须知这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你方才转身之际,居然还胆大包天到偷我主子的玉佩,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么?!”
怡莲被大大的愕了一场,以她的智商,已经很快搅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本来只想有多远逃多远的,最好以后永远都不用再见到这一群人,想不到竟然又节外生枝了。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敢保证什么都不会说的!”怡莲扑通跪地,苦苦哀求道。
“看吧,”梁筵盛对他家主子使了一个眼色,我就说吧,还是死人最管事,死人就能永远的闭上嘴巴了,不然被人一吓,非得吓得魂飞魄散不可,还不把真相什么的都一股脑儿,跟倒豆子似的都说出来了。
耶律洪甄也点点头,的确如此。
大丈夫做事,有时候未达目的誓不罢休,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这才是正确的作法!
凤小妞又无聊了,早知道参加宴会是这么无聊的事情,她当初从娘家回来,就应该多考虑考虑,这到底是来干嘛的呀?
皇宫里头虽然盛况空前,可是这些都是些不认识的人呐,某某大人远房表弟,某某王爷的新进侍妾,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
当然重头戏还在于契丹使臣与洛皇交锋这边,关键是据说契丹使臣——那位红蒸野驴阁下,在花园里迷了路!
迷路能迷了一整天了!
凤浅浅在心中不住地咬牙切齿,要是野驴来了,还能催皇帝陛下快点撤了这一场又一场的无聊歌舞,也不嫌视觉疲劳,穿红着绿的,挥挥水袖扭扭腰,都是些最简单的动作,还不如大街上的杂活表演精彩,这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不是?
凤浅浅看的都快睡着了,在那呵欠连天的,不打呵欠的时候又嘟着个小嘴,看的洛皇陛下是既好笑又好笑,想批评批评她吧,偏偏她是自家三弟的心肝儿宝贝,看三弟戴着个面具还炯炯有神的目光直盯在自家老婆脸上,就知道这小子极其护短,还醋劲大,还是不要去招惹姓凤的那小妞了!
可是,你能不要当着满朝文武、王公大臣的面一个接一个的打呵欠么!你也能稍微的遮挡一下么喂!
不要以为大家都在专心致志的看歌舞升平就不知道你在耍些什么手段了,不要以为大家都在酒后助兴就看不出来你平王妃一直心不在焉了!
洛皇也只敢在心里抓狂咆哮,说来说去还是怨自家三弟,你说你娶王妃就娶王妃,干嘛娶个平头百姓,商人之女,要是娶个大家闺秀,或者重阁千金,那该是多么的有教养啊!
洛皇真是恨铁不成钢!
洛皇不知道,他自个儿在那恨铁不成钢的时候,殊不知凤浅浅同样在心里腹诽他千儿八百次了!
要不是他迟迟不下诏令,能看这么长的歌舞么,能喝这么多长时间的酒看那些络腮胡子的大叔说说笑笑大半天么,能无所事事到极其想睡觉又不敢找洛夜当靠背担心别人以为她跟那个暗卫有染么!
总之,罪魁祸首都是高坐在皇位上的那个!
洛皇被她怀着怨恨加鄙视的心情仇视了,凤浅浅一边数着手指头一边百无聊赖的想,天上要是掉馅饼就好了,砸晕那些七七八八的人,太吵闹了!
她一看到这些人脸上带着虚伪的面具,在那互插科打诨,就有点受不了,临了拖着洛夜直往场外奔,为了避嫌还特地高昂着个头,一副主子在前其他人退避三舍的样子。
“你究竟要去哪里?”像这样的关键场合,最容易发生乱子,洛夜恨不得多生出一双眼睛来死死盯着正殿里的情形,以免有人趁机为非作歹,对洛皇包藏祸心。
可是能怎么办,凤小妞一副再多呆一分钟就要死的样子,死活催着他溜出场外。
横竖宴会尚未正经开始,方才只是个片头曲罢了,这个时候也没人管他们,虽然洛皇看着这夫妻俩的眼神已经快要杀人了,凤小妞还是胆大妄为地拎着洛夜走了。
她要到御花园四处逛逛,之前洛皇就明确表态,待会儿耶律皇子等人从阿朵耶公主那里拜访回来,这才是正餐,方才的种种游戏都只是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
凤浅浅觉得,既然是砖头,还是本国的砖头,那就完全没必要看了。待会儿契丹使臣抛出的砖头,那个新奇劲儿啊,倒是有必要拭目以待。
一路唧唧歪歪的跟洛夜说这话,两个人一边找个清静的地方,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最起码要让耳根清静一点。
就在这时,凤浅浅忽然听见了有女子嘤嘤哭泣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一两声高亢尖叫,看样子是正在受刑罚。
在这后宫里,常有妃宫娘娘处置不懂事不听话违拗主子意见的小丫鬟,便寻来年长事高的老嫲嫲管教,那个管教过程是能让人终生难忘的痛苦,以后便能吸取教训,再也不敢如何如何了。
只是,这些事一般都是发生在内宫深院,没有谁敢于明目张胆出来打人的,传出去也不好听,尤其是传到皇帝的耳中,哪个宫的娘娘,无端落个心狠手辣的名声,想必也划不来。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