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午睡完毕,凤浅浅呵欠连天地走过来:“王爷回来了?”
突然之间颇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心疼地道:“你的脸被谁打了?”
洛夜翻了个白眼,他是因为担心浅浅,昨儿个晚上一宿没睡,熬夜熬的。转念一想,决定逗一逗对方,于是指着自己两黑眼圈,煞有介事道:“我昨儿听说这山上有着神奇的药草,吃了能解百毒,就想学神农尝百草,正巧我被山里的蚊子盯得满头包,于是我连夜上山了。阿浅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很像中了一种西域来的奇毒?毒液经我补眠睡一觉后,如今已经向四肢百骸扩散了,人力恐怕已是无力回天……”
凤浅浅:“……”
洛夜长叹一声:“阿浅你别伤心,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只可惜,此生还有心事未了……”眼神瞄着凤浅浅,见小王妃稚嫩的面庞上沾染了些许迷茫,就知道对方已经上当了,凤浅浅向来老实,想事情不太会转弯,洛夜还是很有把握吃定他的。
果不其然,凤浅浅满目焦急地拉着他的袖子,仰脸道:“你不是说吃了山上的药吗?怎么又会中了西域奇毒的?难道昨天晚上那座山上埋伏了西域奇兵?”
洛夜:“……”
他重重一咳,“大概是了。也可能是风送来的一株毒草,就跟蒲公英一样四处飞,正好在这座山上落地生根,被我寻见了……”
越说下去越是荒唐,偏偏阿浅还红了眼眶看着他,明显信了十分。洛夜的脸皮抽了一抽,险些编不下去了,欺负老实人会不会遭天谴啊。于是拿出终极一招,满地打滚,撒娇撒痴:“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好疼啊,肚子也疼了,手也疼,脚也疼……”
凤浅浅大惊失色,一把扶住对方:“洛!你怎么了!不许死!我不许你死!怎么办?文琴姐姐北蛮汉子哥哥太后老妈……不好啦不好啦王爷要死了!呜呜呜……”
众人都是一脸嫌恶外加鄙夷地觑着躺在地上的洛夜,明知道凤小妞偶尔断线,脑子不大好使,还这么耍人家。再说了,谁他妈会因为长了两黑眼圈就要死要活的!
千夫所指,洛夜也顶不住压力地讪了,面颊微红,手指软软地攀着凤浅浅双肩道:“阿浅,其实也没没什么,你给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凤浅浅:“哦。”
青草般清冽温暖的气息扑在脸上,洛夜一脸享受地歪在凤浅浅怀里,眼神挑衅地望着不远处一众两眼放绿光的兄弟们:嫉妒,你们嫉妒啊。
众人睚眦欲裂:这样也成!
那边厢,小福娃看着洛夜从自己面前走过,满眼崇拜:“我家师父真厉害,落到那么多兵痞子手里,居然还能四肢健全地回来,身上一个枪子儿都没有,皮肤还是这么白嫩嫩水灵灵,吹弹可破……可惜了,害我昨晚上还变卖了自己的全部家当给雀枝姐,其中包括从我那个烟鬼爹那里偷来的,一只上好紫玉雕成的鼻烟壶,虽然摔烂了两个角,拢共才换了五两银子……”
张侍卫眨眨眼,忽然想起了一桩陈年旧事:“有一回,雀枝姐手里有两文钱……”
时间回溯到过去。那一天,手里有着两文钱的雀枝,在街角的地方,遇到一个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跟一文钱的小孩。
雀枝姐以一文钱买下那串冰糖葫芦,咬了一口吧唧吧唧嘴说真好吃,实在太好吃了,简直是人间美味啊……瞄了那娃儿一眼,“这样吧,我看你也很想吃,只不过这串糖葫芦对我有特殊的意义,我便宜点,用两文钱卖给你吧?”
忍痛割爱痛心疾首状。
娃儿嘴馋,瞅了瞅雀枝姐手里那串蘸着白糖的冰糖葫芦,鲜艳欲滴颜色真不错,再瞅瞅自己手里干巴巴的两文钱,咬咬牙,买了。
小孩刚吃了一口,津津有味的样子,雀枝姐就青了脸,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了起来,将那小娃吓懵了,半个糖葫芦噎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雀枝姐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眼看命去了半条,用尽余力抬起手来,手指抖呀抖的,指着那娃儿手里的冰糖葫芦,气息奄奄,翻着白眼说,“这玩意儿,有毒……”吓得那孩子哇声大哭,扔了冰糖葫芦就跑,一路哭爹喊娘地飙着眼泪跑回家去。
雀枝姐望着那娃儿颤巍巍的背影,摇摇头,目光中充满了忧虑:这娃儿脑筋怎么那么不好使呢,也忒好骗了些,莫不是我家阿浅的亲戚?
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雀枝姐捡起地上的冰糖葫芦,用手绢擦了擦,一边咬着冰糖葫芦,一边抛着三个铜板玩儿,溜溜达达地走了。
小福娃:“……”
小福娃掐住张侍卫的脖子,前后左右摇,“死面瘫,你怎么不早说?你怎么不早说!你到现在才来告诉我,不觉得太迟了吗?你毁了我的清白,等我老了儿女成群了才来跟我道歉,你觉得牙齿掉光了的我会原谅你吗!你以为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了脑筋不灵活了记忆之树分叉了就能够忘了你的所作所为吗!……”
张侍卫的死人脸岿然不动:“……”
小福娃继续摇旗,呐喊,助威。
张侍卫,脑子里灵光一闪,一盏灯泡叮地一声亮了:“记忆之树是什么?”
小福娃气喘吁吁:“是、是你妈!记忆之树上长着我的鼻烟壶!”
张侍卫:“……”
向东心说,你们俩能给我消停会么。一天到晚吵个不停闹个不休,特别是小福娃那小子,跟个猴精似的,激动了能拆了房子,他在旁边听得满额冷汗:“雀枝姐爱钱如命,从来都是只占便宜不吃亏,小福娃你这不是典型的羊入虎口么?……对了,你变卖家产是要干甚么?投资买房娶媳妇,还是准备回家孝敬爹娘?”
小福娃蹲在墙角正在哀悼自己缺了两角的鼻烟壶,周围满是黑色怨念。闻言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里含着两包大大的眼泪,抽鼻子:“娶媳妇?我的清白都污了,还娶什么媳妇?”
向东满头黑线:“正常说话。”
小福娃怨念加激动:“孝敬爹娘?我呸,我娘早死了,那死鬼老爹我才不会认他!他他他……”指控一千字。
向东,艰难扶额:“你说话倒是痛快点?”
张侍卫也被吊起了一点好奇心,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这一边。
小福娃与张侍卫目光在空气中甫一接触,就好像旱天雷轰地一声爆炸了。小福娃小家子气的,跟被踩着尾巴的小狼崽似的,跳起来哇啦哇啦一阵咆哮:“喂喂喂你看什么看!将你那恶心死人的目光从老子脸上挪开!说你呢,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老子的脸上开了朵花吗!我数一二三,一,二,……我靠,三都没到你个死人脸敢把它挪开!转回来!别以为假装看天就没事了,天有老子的脸好看吗!”
张侍卫一向绷得死紧的脸,终于忍不住,笑了。
小福娃嗷地一声,跳出老远,跟青天白日见了鬼似的。
颤抖的手指指着张侍卫:“面、面瘫笑了。”
张侍卫嘴角露出极其难得的一丝笑纹,一向沉静如同一汪死水的眸中也有了一丝光彩,声音沉沉的,但很好听,“你很可爱。”
小福娃的脸一下子红了,慌忙转过背去假装生气,落在张侍卫的眼里,就是害羞了,连耳朵尖都晕红一片,他在旁边抱着手看得兴趣盎然。
向东冷眼旁观,他倒想看看,这两人能闹到什么时候。
小福娃心里恨恨道,死人脸是故意的,绝对!
他们这群人里,最神秘的莫过于张侍卫这一群人了,不知来处,只知道大家从最开始的时候,就聚在这里了。本是天南海北客,身份迥异,性格南辕北辙者比比皆是,却跟洛系的命运生生牵扯到了一起,从此刀斩不开,斧劈不断,至死方休。
向东,戏看完了,转身欲走。
小福娃蹲下身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叼住不许走,“东哥你别生气,我说我说。”
向东深吸一口气,静待下文。
小福娃眼里的泪珠滚了一滚,终于成功落了下来,眨巴眨巴眼,下巴搁在膝盖骨上,一副无辜被抛弃的小狗样。
向东:“……”
小福娃吸了一下通红的鼻头,揉了揉脸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换了钱是准备给王爷收尸用的,本想王爷这次是死定了,卖了家当还不够的话,只好卖身葬主了……”
向东:“……”
张侍卫:“……”
小福娃为自己的义仆之举所感动,看着自家主子那个玉树临风稍微有点一瘸一拐的背影,眼里很快又蓄满了两泡晶莹的眼泪,随手扯过旁边一人的衣袖擦眼泪。
正巧走过来看热闹的张福惨遭荼毒,嫌恶地一把扯过袖子,下垂眼往下耷拉,语调缓慢悠长,冷音渐起:“你们懂个屁,王爷说他是被日了才回来的。”
小福娃:“……”
向东:“……”
张侍卫:“……”
这一爆炸性的新闻发生后,所有人都僵化了。
小福娃第一个反应过来,拉着死人脸的袖子,眼神晶晶亮:“王爷终于贡献出了自己纯洁的那朵花……”小寿寿的表情奇异地扭曲,腔子里俨然脱出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小恶魔,正在那扬着手中的《今“日”时报》:号外——号外——从不说谎的下垂眼亲自指认,王爷跟北蛮汉子一夜风流,双方如胶似漆,难分难舍,只羡鸳鸯不羡仙——
张侍卫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心中恶寒:“……”
向东被戳到了某根坚韧的神经,原本不多话的他顿时滔滔不绝:“以身体为代价,取得北蛮汉子的欢心,沉浸在****里的北蛮汉子被王爷迷得神魂颠倒,两人不分昼夜颠鸾倒凤,最终王爷耐不住这样的折磨扬言要给北蛮汉子敬酒,北蛮汉子喜出望外,一个不提防王爷将毒药上在指甲里趁机在皇子酒里下毒,这才得以成功脱逃!”想象力极其彪悍的向东已经一口咬定了王爷跟北蛮汉子之间的关系,并且在脑海里自动配好了一幅幅活色生香肉|欲横流极具鼻血喷张性的图景描绘,就连对话呻吟起承转合都是无一不溜,向东按着额头开始觉得天旋地转暗无天日,眼看末日将到,长吟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小福娃:“……”
张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