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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城中村的困惑:向下的青春(3)

据有关部门介绍,平西这些地方的吸毒青少年的活动都很活跃。他们都是二十岁上下的校外青少年,一般吸毒的时间都还不长,年轻力壮,找钱能力比较强,偷蒙拐骗是他们的拿手本领。他们中的多数人有相当好的家庭背景,父母要么做官,要么大老板,父母忙于事业,无暇顾及他们,往往对他们采取粗放式管理,他们生活充裕,不缺钱物。离校下学后空虚无聊的生活使他们走上吸毒的道路。他们平时喜欢聚众活动,发型时髦,衣着高档,经常出入歌厅、迪吧等娱乐场所。他们年轻气盛,讲究哥们义气,有粉同享,有难同当,听说以前的时候他们还经常会十几个人共用一套针具。他们因为不愁毒资,也不怕什么危险,所以很少和医疗卫生部门联系,也不屑于和那些老粉客为伍,形成了自己独有的一片活动空间。在调查中发现,绝大多数吸毒者都会从碳烧的方式逐渐发展到静脉注射的方式。20个吸毒者中竟然有15个人采用静脉注射的方式,占到了总数的75%。因此,吸毒的青少年通过血液传染艾滋病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三)导致校外青少年发生高危行为的原因分析

1、社区毒品和艾滋病流行情况、特点及危害

平西村处于城市周边的城乡结合部,以前是农民,土地卖了,家庭条件好,无工作,政府管理不严格,所以吸毒严重;三,外来人口的聚居区,许多外地打工者,无固定职业,生活条件差,生理或者心理需要不能解决;四,娱乐场所和性服务场所,例如歌厅、发廊、酒吧、按摩店等。我们在平西调查据悉:早在解放前,平西村就有老人吸食鸦片,据说还有人因长期吸食而导致死亡的。1988年当时村里有个别“爆发户”吸食海洛因,以青壮年居多,到了90年代人数猛增,据说当时有十多个人吸毒,其中包括到少年和妇女。2000年以后,新增的吸毒人员只有5、6个。但是,流动人口吸毒的人数却在激增。目前,平西村有11户18人曾经或者正在吸毒。其中吸毒致死的3人,正在进行美沙酮治疗的3人,属于14--22周岁的4人,占总人数的22%,女性2人,占总人数的11%。

当地的吸毒者还存在以下特点:1、年龄集中在30-45岁之间,20岁以下的青少年相对较少;而且青少年以摇头丸(南宁话称为“软仔”)、K粉等软毒品为主,也增加了性乱危险;2、文化水平相对不高,一般都是初中毕业;3、原先家庭条件比较优越;4、吸毒后一般都无固定职业;5、精神空虚,缺乏信任感,社交圈子小,比较封闭。

2、社区毒品和艾滋病流行的原因分析

城市的推进,流动人口的涌入,使得这些平西村民在数次地搬迁中,逐渐失去赖以生存的农业基础,也逐渐失去了赖以生活的传统文化。每一次搬迁,他们原有的居住关系和人际关系基本上被打破,以此赖以维系的社区文化就被破坏了。因而每次城市的推进,使得他们的社区文化无法复位。当他们面临新的居住环境和人际环境的时候,陌生感、不信任感甚至恐惧感就不可避免了,再加上外来人口的大量涌入(其数量超过其原有的群体),居住关系与人际关系更加复杂化了。伴随着城市流行文化、外来多元文化(流动人群形成的文化)的冲击,本土文化的破坏与断裂,这些传统的“菜农”的后代们不得不进行新一轮的“文化适应”。这种适应机制发挥作用往往带来两种结果:一是良性的结果,而利于族群的发展。这种结果往往产生出新质的积极文化,而且保留了传统文化的精华,二者整合对其发展变迁有推动和指导作用。二是适应不良的结果,而延缓族群的发展。这种结果往往造成传统文化的遗失(文化的失语症)、文化的断裂以及消极文化的产生。许多农民摇身一变成为“居民”,靠着“租赁房屋”这一本万利的“金饭碗”,许多人真是无事可做。这就为孳生黄、赌、毒等消极文化创造了环境。这种复杂的不良的社区环境也就成为许多青少年引发高危行为重要因素。问卷统计数据中显示,在100名被调查者中,有54%的看过黄色录像,有38.2%的人看到过别人吸毒。社区黄色文化和毒品流通的普遍性略见一斑。

文化变迁也是对生态系统适应性的回应,这种适应性回应是通过个人和群体对其生活方式、各种价值观等有普遍性倾向地取舍来完成的,这一点尤其在年轻人身上表现得更为突出。

(1)安分、保守、勤劳的传统观念被冒险、追求感官刺激,及享乐主义所代替。

在调查中,有许多青少年在好奇心的驱动下,而接触毒品。“我从学校逃课回家,刚好遇上舅舅跟几个人在吸海洛因,他们就给我了一丁点,让我放在烟里面吸,我明知道是毒品,但由于年纪小,好奇心重,也就吸了。”相信许多吸毒者的“染毒”经历与吸毒少年梁志文的情况相类似。许多青少年在尝试一个新鲜事物前,没有一个是非判断,而染上毒品不能自拔。社区样本数据分析中显示:有近80%的青少年接触毒品是因为好奇,寻求刺激。如下表所示:

“城中村”的文化生活,造就出了一群整天无所事事的“问题少年”。他们具有一些共同点:一是大多无社会责任感、无远大抱负、视野狭窄、生活空间狭小、生活内容单调。他们恣意放纵、沉溺于声色,把网吧、录象厅、KTV、赌场等等娱乐场所作为打发时间的最主要的地方,不如此便感到度日如年、空虚难熬;二是不注重个人修养,不知道“提高修养能使平凡生活常新”这一道理,因此,他们总是过多或完全借助于不断变换花样的感官刺激,例如看黄色图片、看黄碟、多性伴的性行为,甚至嫖娼,而不是靠提高个人修养(培养生活情趣、培养审美感等)来不断在生活中获得愉快的、新奇的体验。这些人虽然大多数并不吸食海洛因,但他们的人生态度、生活方式通过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自己和他人,在内心深处促成了一种消极的人生观;人生短暂、应该及时寻乐。

在访谈之前,这些父母常把子女吸食海洛因归因于社会环境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负的责任,这些父母甚至会争辩:“我并未叫子女去吸食海洛因!”访谈后,部分父母终于明白这样一个道理,自己的言传身教培养了孩子及时寻乐的人生观,而这种人生观是孩子们最后沾染海洛因的一个心理基础。

(2)抛弃艰苦朴素的本色,拜金、攀比、追求优越感。

在调查中发现,许多人更多地是以经济收入作为划分人的标准;他们自己为收入的多少而自卑或狂妄。他们的言行不同程度地影响着孩子,使孩子的心灵过早的染上一层铜臭。在访谈中吸毒青年小李说:“我们家的家庭条件相当好,从小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朋友都另眼相看。以前我都是甩女孩子,从来没有女孩子甩我的……”吸食海洛因不仅违法而且要耗费钱财,所以诸如违法犯罪、爱慕虚荣、追求气派的青少年群体中,把吸食海洛因视为能体现优越的手段;在这些群体中,许多人吸食海洛因,就是为了在他人的眼中获得一份地位与优越。我们在临床观察中发现,吸毒者聚在一起时,最爱攀比的就是吸毒的胆量、吸毒的毒资、每日每次的吸毒量、吸毒所耗费的钱财以及搞钱搞毒品的本领,而且每一个人在攀比中都是大加水份。

(3)家庭教育的方法不当,群体特征突显,“代沟”产生、逆反心理严重。

生活水平提高了,由于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所以对孩子的教育方法出现了问题:许多高危青少年都是在父母或者祖辈的溺爱、娇惯下成长起来的,家人过分的迁就使其根本无是非观和无原则性;而且有的父母管教孩子的方法简单粗暴,非打即骂,不仅破坏了彼此感情,产生“代沟”,而且很容易造成逆反心理,使得子女做出违反社会规范乃至法律的事。吸毒青年韩某说:“我们父子关系不是很融洽,这个年龄段逆反心理很强,尤其是我16岁左右的时候,我们天天吵架,现在他老了,我也大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父亲教育方法就是打骂,先是骂,如果我敢顶嘴就打。上一次,我从包厢里面吃了药,昏昏沉沉地呆了两天才回来,一回家就遭痛打,父亲脾气很大,母亲都不敢拉。”可见错误的教育方法的作用是适得其反的。

人类学家阎云翔这样形容这一代的年轻人群体:“走出祖荫的个人似乎并没有获得真正独立、自立、自主的个性。恰恰相反,摆脱了传统伦理束缚的个人往往表现出一种极端功利化的自我中心取向,在一味伸张个人权利的同时拒绝旅行自己的义务,在依靠他人支持的情况下满足自己的物质欲望。”时下饱受“非议”的“80后”一代似乎很容易被贴标签,然后对号入座。然而,我觉得80年代末并不是一个简单时间段限定的概念,可以看作在受到改革开放以来文化的变迁甚至断裂背景下成长起来的青壮年群体具备时代烙下的群体独特的某些人文特征。放大一些也可以说,也是当代流行的观念形态。阎云翔做的研究并不专门指“80后”,而是在这个社会急剧变迁的时代,过去的家庭道德伦理被放弃后,年轻又怎样感受新的道德伦理。这样的群体特征或多或少的体现在这一代人身上,只不过象平西这样的“城中村”老中青三代人之间、以及城与乡年轻人之间反差更加巨大罢了。

(4)解决事情的能力差,依赖性太强;挫折感强烈,自我调节能力差。

青少年吸毒具有成群体性。在调查中表现为二种:一是在群体中,如果有一个或几个成员吸毒,那么,吸毒这种行为最终会波及整个群体;二是与吸毒群体接触的人,最终也会被卷入其中。形成群体性的原因有二方面:一是吸毒成员向未吸毒成员施加同伴压力。同伴压力往往从“善意”劝说开始,继之反复鼓动,或冷嘲热讽,甚至以绝交相威胁。二是未吸毒成员面对这种压力时,不会说或不敢说“不”。吸毒少年吴某说:“我的几个哥们说要试试看,当时我挺害怕的,但要是我说不吃,一定会被哥们笑话的,说我没有用,那以后我肯定在他们当中很没面子的,都不用混了。所以不敢做声吃了。”在同伴压力下,最容易就范的,往往是其个性品质中依赖性太强的人。还有一点,面对人生的一些挫折,例如失恋、家庭的变故、辍学等等,缺乏勇气,持续存在的挫折和无济于事的怨天尤人使他们心烦意乱、身心疲乏,甚至失眠或恶梦。为了摆脱这种困境,他们吸食海洛因以求短暂的解脱。吸毒时,海洛因的致松驰、致宁静和致欣快作用使他们感到远离挫折、怡然自得,并由此而对海洛因爱不释手。海洛因药效消失后,挫折和烦恼又复出,已有的经验和人格特征又使他们不加思索地再次吸食海洛因--如此反复,直至上瘾。

(5)海洛因的成瘾性和精神损害性认识不足

调查中发现,不少吸毒的青少年,最初以为只有天天吸食海洛因的人才容易上瘾,而偶尔或短期内吸食海洛因的人不容易上瘾。吸毒少女小张说:“他说久不久吸一点,只要不是天天吸,不会上瘾的。即使是天天,一个月也不要紧,不会上瘾的。我就信以为真,觉得我们玩在一起,朋友是不会骗我的。”基于这种认识,自认为聪明者在吸毒之初都坚持并也能做到间断吸毒,并为自己找到一种既能享受海洛因而又不会上瘾的方法沾沾自喜。殊不知,只须吸食一次,海洛因强烈的致依赖性就会使半数吸食者对其产生依依不舍的心理依赖;强烈的快感和消除痛苦的神力使初尝其魅力的人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再尝一次。而只要把内心的渴求转化为行动,吸食海洛因就会从偶尔到经常到每天,吸食量由小到大,当有一天想终止饮鸩止渴时,才发现已身陷毒泽、欲罢不能。只注意到海洛因对身体的伤害,没有认识到海洛因对精神的损害。例如,有的青少年吸毒上瘾就是因为过分相信自己的意志力和不知道海洛因会摧残人的意志力。这些人认为,他人吸毒上瘾是自制力差、不能适可而止,或不能忍受戒断反应的痛苦所致。凭着自己的自制力,吸食一段时间再终止是不会有问题的。殊不知,海洛因会损害人的意志力,可以说,除了疯狂觅食海洛因的意志力病态增强外,其他方面的意志力都会土崩瓦解。

像平西这样的“城中村”处在文化交锋的最前沿,由于处于文化处于转型期的薄弱环节,因此在文化的对抗与整合中会夹杂着一些不利于其长久发展的因素。社会经济成分、组织形式、就业方式、利益关系和分配方式日益多样化,反映到意识形态领域,就是人们的思想观念、思维方式和价值取向日益多元化。城市化、商业化,既培养了人们的竞争意识和进取精神,同时也容易诱发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和极端个人主义倾向。面对各种纷繁复杂的社会思想,部分村民,尤其是年轻人受到较大影响,表现在理想、信念上发生迷茫、动摇,只关心个人的利益和前途追求而淡漠对国家和民族的责任;心态浮躁,缺乏刻苦求真精神,甚至沉迷于享乐。这也许是平话人这个古老族群所面临的一个全新的挑战,如何转变心态,如何传承艰苦朴素、勤劳勇敢等一些优良的传统人文素质,对塑造新一代“城市建设者”意义重大,对平西这样的“城中村”的未来走向意义重大。

(四)对社区青少年工作方面的建议

青春本来应该是健康向上的,社会应该怎样去拯救这些“向下的青春”。综合调查分析资料,结合专家学者们在这方面已取得的成绩,笔者就社区青少年工作提出几点建议:

1、解决外来校外青少年“三不管”的现状,成立专门机构进行普查,建立档案,在政策与行动上给予关心与保护,并做好相关的调研和政策分析工作。

2、将“城中村”改造与建设环境优美、设施配套、社区服务齐全、管理良好的现代化文明社区相结合为青少年成长提供一个优美、健康的成长环境。规划建设一些文化场馆和体育设施,低费或免费向青少年开放。

3、把社区文化活动搞起来,以文明创建为载体,努力繁荣社区文化,通过组织形式多样、健康有益的文化、体育、科普、教育、娱乐、互助等活动。同时,加强对网吧的规范管理,进行安全检查,严格查封不合格的网吧。加强对青少年关于网络的正确指导。

4、做好宣传服务工作。加强青少年的性健康教育,加大对服务业的管理力度,尤其是涉“黄”的服务业要坚决予以打击。做好关于毒品和艾滋病的宣传,让青少年更清晰地认识黄、赌、毒的本质,免受其害。做好法制教育宣传和普及工作,多开展一些法制知识讲座,并且组织有关专门的人员进行执法工作,严格执法,打击一切违法的行为,做好青少年的犯罪预防工作。

随着社会的发展,“城中村”在逐步实现着自己从“农村”到“城市”的跨越。要跨越这一步是一代人、两代人,甚至更多代人的任务,青少年肩负着重任。我们希望“城中村”新生的一代能够胜过上一代,不仅为“城中村”改制作、构建文明和谐的社区文化做出贡献,更重要的是服务全社会、贡献全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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