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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其他,及写作

其他。在灾害似的叙述里,往往就这样被放置在词语的后面,不被命名地一笔带过。

更氤氲。更沉潜。更隐密。更牺牲。对命名者和执行者,更像人民大众。

残酷而粗疏的叙述。

一本书。时代在叙述,其他就命定不会被歌唱。

一本书,方方正正,早已远离了真正的“叙述”。它是叙述者的棺木,同时,隆起话语权力的坟头,就像族里的长者之于后生——即便是在伴着阴魂的旷野。

……坐着,或躺下。云彩漂泊在肉眼的湖泊,那是写作者的走廊。你经过阴暗和阳光的交替,门或窗子,活着以外的世界。道德的迷雾、生命的骨头、时间的枯井、思想的闪电——使你从周围缓缓展开的时空锁链中分离出去,处于无助的困境,或像一阵风吹去你脸上的水珠。

叙述者的踪迹在脑海中延绵。这是他们的法术,是幻影,是一个世界像一头野兽冲搅你的门环。你被小心翼翼地牵着、赌徒似的不由自主。

你像是被一场大雨浸泡得肿胀。叙述中断之后,你从迷失处重归,弥漫的时间纷纷落下重又拥你入怀,像平常的尘土回到地上。

叙述者行走的路线、选择的方向……它形成随机的隐蔽。它不可能回到原初,但它为什么不沉默!?

那其余的都沉睡着——不是在我们的心里,而是在你、我、他的心里,像没有被照亮的茫茫原野。

丢失了词根的写作者、失语症患者涌荡在大街、印刷所和书亭。他们在激烈地争吵,像只剩下“说话”的穷人。他甚至已不再拥有“自己的生活”。

词根,独自在尘土中闪着光辉。

在词上做智者的推论,推出火星。写作,就是对词语的反复侮辱——成千上万年生长的词语脂肪。古老词语的消失,让语言学成为一门可得功名的事业。

然而“词根”依然在愈来愈快的丢失之中。

相比之下,那些永远也难以企及词根的人的处境更为悲惨。他们的眼睛炯炯有神,身手矫健、机敏、娴熟。然而,他们的心灵却没有发育。

并不是走过来了就会拥有自己的历史,就像向前走去并不等于拥有未来,活着并不等于拥有生命。寻觅自己的历史是徒劳的,就像呼唤“自己的生活”一样。

“拥有自己的生活”一开始就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我极少看见有着惊人坚定的人、惊人朴素的人、大美的人。我们充满色彩和声音的眼耳很难看见他们所拥有的“自己的生活”。

那是至高的幸福。它瞬间就能照耀和洞穿你一生的黑暗和愚钝。

词根,被那样的人的神性光线照亮了。

也许,你的“存在”就在隔壁;也许你的“历史”就在你的病中;也许“话语”尚未落到物质上——叙述者呵,你能否沟通?!

那么,大地呢。

词根。

人活在世间,大部分时光是一副空壳的游动,仿佛是一场沉沉大梦。

城市就是一场梦。所谓欢乐、幸福乃至痛苦也是。唯有暗藏的忧伤是长生的,它因太久远而仍在“学习着”。作为一名来历不明的写作者,城市常常是不能进入的,它没有路径。诗人吕德安曾说这里最早不过是一个人的手势——那个手势是最初的,同现在这里各种手势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它消失了,只作为一个“动作”存留至今。

在这动作之前,那从未猥渎过神灵的时光像没有渠道的泉水,流溢在写作者的血液里。在个体生命中,它属于童年。在我的个体生命中,它从未正式进入过写作,但却使写作呈现此样状态而非别的什么。它是我的心灵有了颜色、动作和呼吸。它属于以下图象:

A。在乡间漆黑寂静的茅屋里,梦中听见远方公路上汽车絮语似地微微鸣响,第一次尝到想念的滋味,但不知道具体想念什么。B。寒冷的冬季,我在祖父黧黑厚实的胸膛上度过。自那以后,再没有以皮肤直接接触的方式拥抱同性的经历。C。雨水淹没了村庄,坐在高坡上怅望大水久久不退,绝望第一次来临。D。在高高搭起的草棚里,看守秋日的庄稼,用火烧烤豆荚或玉米。粮食的香味和头顶上的星空一样高远而神秘。E。公元一九七二年严冬,抗一杆真正的“三八大盖”替民兵站岗,在大雪中直至冻僵。F。把蛇缠在腰上。在死者的灵棚里捉迷藏……

其他。依然在心中豁亮。

所有的“物”都依然是旧的。所有的时间和空间都是不洁的,它被梦想的手指抚弄过,上面的“指纹”不能被一一认证。

写作,就是重复。就是把抚弄过的事物和瞬间再抚弄一遍。

日子久了,心发虚。“歌唱”不只是因为背时,还因为喉咙里堵上了石头。

“歌唱”更成了奢侈品。

窗外,光在死亡。这是一种正在进行中的状态。

曾经引导写作的人还在,但引导生活的人已经作古了。在书籍、墨水和家什中间踱步,疯狂在肢体上化作了寂静,犹如马戏团笼子里的狮子,渐渐的连嚎叫都不会了。

再远处是什么?看不到。森林和大地。一堵经过了现代工艺处理过的墙壁就可以使人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曾经想起爱伦堡的《人·岁月·生活》。

我曾经想起推荐这本书的人。他深沉的动机不被当时一个试图写作的人领悟,这是遗憾与合情合理的。因为心灵的“日久弥深”与日子的“日久弥深”并不在同一个夜晚找到你,同你促膝交谈。

那是一个如此深情、令人拥有无限体验的名字。那是一份关于精神的备忘录。它的标题也许就是“困饿中的灵魂自由”。现在想来,那名字只所以不能及时地将你提炼出来,是因为你是一个试图写作的人,而不是一个期望被“写”的人。首先被“写”成一个“人”,然后去写一本书。

那样的一些人遥远了。

叙述很近。

在这样的时代,追问要么被“嘭”地一声关在门外、要么就陷入叙述。

一堵墙挡住了目光,那么至少留下感觉吧——对于人、岁月、生活的感觉。

起初什么都相信,过后什么都不相信,这就是我们。

连诗和爱情都感觉不到。那曾辛酸地行吟在大地上的自由和尊严,从高处眺望,她们的足迹是人类的房屋。而这房中的人正在呼呼大睡,圆圆的肚子一起一伏:连梦想都没有了,只剩下睡眠。

人,岁月,生活——在我们中间,缺少的正是这三个词,以及它们对于生存的暗示和提醒。

我们是些泛泛之人,像哗哗啦啦翻一本书。泛泛地站在大地上。泛泛地经过事物。泛泛地企图道出全貌。泛泛地死去。对一个被唤起了表达欲望的人,这是危险的。

然而“坠涯”的一刹那,你是具体的,因为这之于泛泛的人生将是从未有过的深刻。

……一根草、一块石头——你从未顾及过的事物将照亮你的“全文”。

你是善良的,像正在成长中的孩子,但并不知根知底。事物的根底阴暗诡秘、老奸巨猾。你想了解它、包容它,你的激情催促你张开怀抱。它却摆出高深、怪诞或氤氲不绝的姿态,漫无边际或不着边际。它的巨大的秘密正是引诱你冲动的“药引子”。这注定了你内心的愿望将要毁掉你赖以探求的行动指南——你扑上去,虚空随之而来——盲目、失望的虚空。

至亲的人故去了。躺在席梦思床上,我竟一次也不敢梦见他们。然而,每当提起笔来,他们却在离我很远的地方照耀着我的动作、我的方向。

遥远的厚实的远处,又有着魂的飘零。

像落叶覆盖了松软的土地、像流淌在时间里的河流、像高山大海、像每一件事物的最细微最无声最纯洁的部分——那是至亲的人的居所,如果你不想失去那悠远的联系,就不要丢掉“俯身”这个动作,不要失去俯身倾听的能力。

末路的人、逢时的人、钢铁的人、水晶的人,都不曾失去倾听的机会。一味倾诉的人失去了。满世界都飘满了各式声调的倾诉之声——幽闭的、敞开的、令人眩晕的嚣忧和喧杂。真正的倾听者听不到的那部分倾诉,应该被停止。“倾诉者离去的地方一片漆黑”,倾诉者的源泉不久将会枯竭。

听着吧,看那个人还能说出什么“人”话。

谁还在倾听?身披倾诉者留下的黑暗。

倒霉和背时的人,竭尽全力倾诉了倒霉和背时,但一点也倾诉不出“命运”。而对另一些人与其说是“倒霉”和“背时”,不如说是命运给他们创造出了更好的倾听的方位。

安详、宁静、深沉的倾听者,开掘了存在的深度、默念着生命的恩典、谛听了真理的召唤。如果留下了“不可言说”的疑窦,那是因为对于大地和时间的遵从。

我在等待珍贵的、光芒四射的倾诉,我在听着呢!

至亲的灵魂呵,要知晓我身处现世平庸的大风中,请不要撇下飘荡不已的我!

我常常为创造所逼而在黑暗里独坐。黑暗是谁的主旨?谁是黑暗的中心?

廉价的写作最有可能的是成就一本书、一种物质的符号。真正的书将会是这样:封面,开始的人。正文,成长的人。封底,读不完的人。作者,人。读者,人。

将书翻开,仍然是“人”字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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