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唐达奇和马拴柱最早到校。
这倒不是说我们多么渴望上学,而是因为我们都急切地想见到一个人,那就是陆冰雪。
“怎么还没到呢?”唐达奇就跟屁股长了刺一样,坐不住,搓着两只爪子,在教室前面来来回回地走,让人发晕。
我坐在座位上,想象着陆冰雪的样子,是高兴还是悲伤?是冷漠还是热情?
而马拴柱呢,每见一个人走进来,眼睛里渴望的火苗就会暗淡下去一次,然后再重新燃烧起来。眼看着班里的同学一个个各就各位,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他“咚咚咚”地下楼,直接到学校大门口去了。
上课时间就快到了,怎么还没来呢?马拴柱焦急地冲校门外探头探脑。
正探着,他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吵闹声。
“小朋友,我进去交给老师一张请假条就行,马上就出来。我是路过这里,还要办别的事呢。”
“不行,阿姨,学校规定,不允许家长随便在学校进进出出。”
嘿,这小值周生,手中有点权,还真是铁面无私。
“我不是随便,而是有急事!”
“有急事,就给老师打个电话。”
“这不是没人接,我才来的嘛!”
回头一看,马拴柱激动得有点发晕:这不是蔡明吗?啊,不对,应该是长得像蔡明的陆冰雪的后妈。
马拴柱几大步就跨到“蔡明”的面前,说:“阿姨,您是陆冰雪的……妈妈吧,我是她的同班同学马拴柱,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啊,好啊好啊!这是陆冰雪的请假条,麻烦你交给乔老师。谢谢你!我得赶紧走了!”“蔡明”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把纸条塞到马拴柱手中,就急匆匆地走了。
当马拴柱捏着一张小纸条奔进教室的时候,那麻利劲儿可真让人大开眼界呀!
唐达奇把小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相信地说:“马拴柱,一夜之间,你的动作就变得如此敏捷,是不是受过特种训练呀?”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确受过特种训练,马拴柱说话的速度明显加快:“快看,大事不好了!陆冰雪出事了!”
看着他扬起了纸条,我和唐达奇同时扑了上去,只听“哧”的一声,一人手中捏了一半。
回过神来的我们也顾不上吵架了,赶紧趴在马拴柱的桌子上,把两半纸条往一块儿合。
唐达奇高声念道:“乔老师:您好!我们家陆冰雪疯了,而且还疯得不轻,特请假两天。家长:李素素。”
不用说,这个“李素素”是陆冰雪后妈的名字。
看完纸条,我和唐达奇的嘴巴都一下子张得大大的。天啊,一夜之间,陆冰雪居然疯了,而且还疯得不轻!
我眼含热泪,一把揪过唐达奇的胳膊,冲他大叫:“说不定就是你出的馊主意害了她!”
我的声音高过了班里的吵闹声,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唐达奇涨红了脸,一把甩掉我的手,一双小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地眨来眨去。
立马,班里所有人都知道了陆冰雪疯了这个消息。悲伤就像一阵寒风很快掠过教室的每一个角落,以及每一个人的心窝窝。
唐达奇定了定神,说:“还是先把请假条交给老师吧。”
于是,马拴柱双手捧着已成两半的小纸条,慢慢地向办公室方向走去。我和唐达奇各怀心事,脚步沉重地跟在后面。
手中拿着教科书正要走出来的柚子老师看见我们悲伤的样子,大吃一惊:“怎么了?你们——”
我带着哭腔说:“老师,不是我们怎么了,而是陆冰雪,她、她疯了!”
老师一把抓过马拴柱手中的小纸条,扫了一眼后,揉揉眼睛,把纸条又看了一遍。
半天没说话的柚子老师肯定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唐达奇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老师,一定是我害了她,我昨天教了她几招,让她对付她后妈,正等着她来跟我们汇报呢,谁知道她却疯了。老师,怎么办呀?我见过大街上的疯子,太可怜了!我妈说那是精神受到强烈刺激的后果。”
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恍然大悟,急切地对马拴柱说:“她是不是昨天受惊吓过度才疯的呀?”
在柚子老师的追问下,我们把昨天碰到撬门的盗贼,陆冰雪是怎么做的,被吓成了什么样讲了一遍。
虽然讲得语无伦次,但三个人相互补充,柚子老师大概听了个明白。
说着,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突然,乔老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顾不上安慰我们,赶紧翻出一个卷了边的笔记本,很快查出一个电话号码来,急切地拨通了电话。
“是陆冰雪的家长吗?陆冰雪怎么了?”
看着柚子老师的脸色越来越舒展,我心想,他可真是一个冷酷无情的老师,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放下电话,柚子老师更是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天啊,是不是柚子老师听到不幸的消息后,受到刺激也发疯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该多后悔自己在心里骂老师冷酷无情啊!
没办法,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乔老师笑够了后停下来。
终于,乔老师停了下来。不过,他可没有像精神病院里的疯子那样乱喊乱叫,而是把大手一挥,冲我们说:“好了,都回班里上课吧。陆冰雪的妈妈太着急了,写了个错别字,引起了误会。陆冰雪是病了,不是疯了。”
听柚子老师这么一说,我高兴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老师的胳膊,把他摇了个东倒西歪。
高兴过后,虚惊一场的唐达奇还不忘抱怨一句:“哼,就这水平,还当人家后妈呢!岂止错了一个?那是一个字写错了两回。”
柚子老师一听,又叫住了我们,冲可怜的唐达奇严厉地说道:“你这孩子……什么后妈后妈的?你们怎么都不懂得尊重长辈呀?我可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想出的是馊主意,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我决不轻饶你们!”
一听这话,我们三个吓得赶紧退出办公室,往教室方向狂奔。
班上的同学听唐达奇绘声绘色地讲了事情的真相后,放肆地发出了令人感到十分恐怖的狂笑。
陆冰雪没来,旁边的位置空着,我还真不习惯,心里就跟长满了野草一样,乱糟糟的。
“秦南南,注意听讲!”这已经是柚子老师第四次对我发出警告了。这些警告终于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就是他自己。
现在,我就自个儿战胜不了自个儿,脑袋就像一个无绳气球,到处发飘,想拽都没法拽回来。
趁着老师往黑板上抄古诗的工夫,我赶紧探过身子,把嘴凑到唐达奇的耳边说:“乔老师是不是太相信陆冰雪的后妈了?在没有弄清真相前,我觉得我们不能轻易相信她后妈的话。”
“嗯!”唐达奇两眼盯着老师正在板书的手,使劲点了点头。
我又悄悄地说道:“那,中午放学的时候,我们想办法给陆冰雪家打个电话。”
“好!”唐达奇又一次严肃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看到了这种情形,一定会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当时,我的心情就是这个样子。
终于熬到了中午放学,我、唐达奇和马拴柱装作回家用餐的样子,快步溜到校外大街的尽头,那里有个公用电话亭。
马拴柱刚把IP卡塞进去,唐达奇就一把夺过电话:“我来打。你慢得跟蜗牛一样!”
马拴柱听了以后,立即以发射火箭的速度把电话夺了回来:“说不定,就是你出的馊主意,没把后妈给气着,倒把冰美美给气疯了,啊,不,气病了呢!”
一听这话,唐达奇立即软成了面条。
为了表现一种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我假装从容地翻出电话本,递到马拴柱手中,又故作镇定地从马拴柱手中“接”过话筒,微笑着对马拴柱说:“念吧,电话号码是多少?”其实我在拿起电话的那一刻,心脏已怦怦地跳个不停了。
拨通电话后,我刚要说话,却听见话筒中传来一种极其低沉的声音:“喂,你找谁?”
就在我一愣神的瞬间,那个阴沉的声音再次传来:“喂,哪位?”
慌乱之中,“叭”的一声,我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唐达奇和马拴柱赶紧问道。
我用手搓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有余悸地对马拴柱说:“是不是你念错了?那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吓人呢?”
马拴柱仔细地看了看电话本,坚决地说:“没念错!”
“没念错,就由唐达奇再打一遍吧。”我拉拉唐达奇的衣角,请求道。我可不想第二次被吓得毛骨悚然了。
不知轻重的唐达奇立即跃跃欲试:“大白天的,还撞见鬼了不成?我来打。”
看着唐达奇拨通电话后那一瞬间的一哆嗦,我就知道,他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陆冰雪的家吗?”
大概受到电话里那声音的影响,唐达奇的声音也变得低沉得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我想请陆冰雪接电话……哦……好的,好的,再见!”
放下电话的唐达奇仍然沉浸在恐怖中,他低沉地对我和马拴柱说:“一个很可怕的声音说她是陆冰雪的妈妈,并且说陆冰雪刚睡着,如果想看她,可以在两天后的周六上午去她家。”
“这个后妈挺细心的嘛,人家压低声音是怕吵醒了冰美美。”马拴柱摆动着瘦长的脑袋说。
“哼,真是没见过世面!你没听冰美美说她的后妈是个两面派吗?”唐达奇被马拴柱的无知气得直哼哼。
是啊,我经常听大人聊起过,大部分的后妈都很可怕耶!尤其是小时候看的童话书中,后妈个个都像巫婆一样,心狠手辣。
可怜的陆冰雪到底病成什么样子了呢?她的后妈管不管她呢?
时间过得真慢呀!我们三个恨不得周六马上到来。